我不会说话

第1章

第1章 跪在地上的女医生 阅读最新章节

明亮的房间里，白炽灯的灯光些许刺眼，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站在床边，干净的瓷砖地板上能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的面前，跪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肤色白皙，容貌艳丽，双手置于头顶，额头抵在地上。

（三个月前）

。。。。。。

“你是说，你做梦梦见，天上来了个道士，对吗？”

这个男孩，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然后你说，这个道士拂尘一挥，飞出来一团光钻你嘴里了？”

拼命点头！

“起床过后就不会说话了？”

点头！点头！

。。。。。。

“张嘴我看看？”

拼命挥手，连连摆头。

“张不开嘴？”

小鸡啄米！

“你先坐会儿，你能吃饭吗？”

这个男孩指了指嘴，摆手，又指了指肚子，接着摆手。

“没吃饭，但不饿？”

小鸡啄米！

。。。。。。

看了看眼前这个戴着面罩的小青年，肖林栋眼神复杂。

楼栋间的老破小屋，阳光并没有光顾。

白炽灯幽幽散发着光芒，给这昏暗的房间里带来一丝光明。

客厅正堂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张吴语，刘叔出去了吗？”

青年比了个手势，接着又做了一连串的手势。

‘去、天桥、摆摊’

“噢，在天桥下面摆摊呢，你病情好些了吗？”

只见青年从挎包里拿出来个小本，在上面写着些什么。

“还是老样子，嘴都张不开。”

“行吧，那没事我就先回医院了，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你这可能是心理原因，平常心情开朗点。没准儿就能说话了。”

‘好的。’（手势）

送走了每月定期复检的肖医生，张吴语神色有点复杂的看向门外。

摇了摇头，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桌子边，拿出一本高中语文教材，写着作业：“作者在文中多次引用诗句，请问，这些诗句在文中起了什么作用？”

……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将天际的云霞染成橘红。

“咄咄……咄……”手杖敲击着楼道的阶梯。

听见这声，张吴语开始收拾桌上的教材和文具，从桌下拿了个小电锅出来，掺上水，插上电，熟练的从墙角箱子里拿出一袋方便面，一副碗筷，一根火腿肠。

一个穿着小棉袄的小老头点着导盲仗走了进来，左手拿着一根幡，上面写着：

“刘氏八字，四柱预测。风水八卦，观前程，测吉凶。”

“小语啊，肖医生今天来了吗？”

张吴语握住刘老头的手，上下比划了一下，仿佛是在点头。

“十二年了，你这口疾还没好，这病可真怪，唉。”

张吴语把方便面从锅里捞了出来，递给了刘老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老人，他掏出挎包里的本子，用针在本子上戳了一些小眼。

“今天在天桥下摆摊，有几个小娃娃跑来算卦问运势，听声音好像是这附近的学生，这么多年可是头一遭啊，卦象显示他们近期即有血光之灾。”

“这些年轻人还嗤笑我，说我的骗术好老土。可把我气得，但他们走之前还给我拿了两袋面包吃。”

“唉，都是好娃娃，他们遭此祸事，实属不该。我没收他们钱，给他们画了几道符箓，希望能帮到他们吧……”

张吴语在本子上戳完了小眼，抬起头，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刘老头，他伸出手把刘老头的手握住……

“干什么？吃饭呢，有啥不能吃完了再……”

随着不断摸索，刘老头忽然愣住。

“你说你能说话了？那你咋不说话？”

“特恩…”极其简短的一个字，疼，从嘴角的一丝缝隙里出来，却仿佛有一种撕裂灵魂的疼痛直至心间，转眼间张吴语的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全身肌肉绷紧，极其费力，好似在忍受极其痛苦的折磨。

“对对对，这么久了没说话，嗓子肯定不好用，没事没事，别说话了，好了就行啊，好了就行。”

刘老头腾的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搂住张吴语，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太好了，小语。太好了，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这些年受的苦终于是看见光了。”

“去把我酒拿来，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咱要喝两杯，哈哈哈哈。”

张吴语从极端的疼痛里缓过神来，额头的汗水全蹭在了老头的棉袄上，看着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自己也开心的露出笑脸，尽管只有老头在哈哈大笑，但一老一小此时的幸福相拥，充满了温情。

。。。。。。

明亮的房间，到处都是白炽灯，灯光有些刺眼，一个小男孩坐在床上，有些发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块大玻璃。

“369号的血检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跟正常同龄人比，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只是……”

“只是什么？”

“很奇怪，他已经三个月没吃东西了，血检情况却比正常同龄人还好一些，好像有种我们未知的物质在维持他的身体机能消耗，并且在改善他的身体状况。”

望着房间里的小男孩，一个穿着修身得体，胸前满是勋章的中年男性表情满是复杂与无奈。

“唉……”他转过身，仿佛不敢去看那孩子发呆的眼睛。

“进行深度取样实验吧，在这个关键时期，如果我们能破译这个秘密，将拯救无数战士的生命。”

“可是司令，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

“执行命令吧，有结果向我汇报。”

他转身离开房间，高大的背影莫名显得有些萧瑟，佝偻了些许。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转头看着玻璃那一侧的小男孩，面上充满了不忍。

。。。。。。

房门被推开，小男孩停止了发呆，扭头看去，脸上露出笑意。

“小吴语，怎么没玩玩具啊？”

小男孩一边思索着，一边比划着手势。

‘玩、腻、不、好玩。’

“玩烦了啊，行，下次阿姨给你多拿些书看，我们学知识，以后长大了能用上。”

小男孩继续思索着，开始比划手势。

‘我们、今天、学、什么？’

“我们今天先不上手语课了，今天上午不是抽血检查了嘛，我们用设备没查出来口疾的病因在哪儿。阿姨今天要给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男孩露出疑惑的表情，比划着。

‘阿姨、您说’

“小吴语，你的病情很特殊，你看啊，你都三个月不吃不喝了，但是你却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比如说饥饿，乏力，这是不是很奇怪？”

‘对’（手势）

“接下来，我们的治疗方案会需要深度采集实验数据，进行分析，可能会用手术刀，割开口腔，甚至在麻醉的情况下，割开血肉，查看你的喉咙和声带。但……”

小男孩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女医生，眼珠子转动，不断的瞄向房间门口。

看着眼前反应巨大的可爱孩子，一双灵气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李秀兰内心更是充满了罪恶感。

孩子不断的用手语在胸前慌乱的比量着手势。

‘要、你们、我、伤害、杀了、不、治了、我、要、回去、回去、回去……’

“小吴语，小吴语，你先冷静一下，你先别激动，你听阿姨说完。”

“深度取样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但可能会在脸上或者颈部留下一些手术疤痕，阿姨这么做也是为了治好你，你也不想以后都不能开口说话，对不对？”

‘不、治、我、回去、回去、回去’（手势）

看着眼前慌乱无助的小男孩，大眼睛里充满着绝望与恐惧，李秀兰的内心崩溃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一下子跪在地上，额头咚的一声撞到瓷砖地板上，清脆的响声似乎安抚了小男孩。

“小语，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你听阿姨说完好不好？”

李秀兰抬起头，看向小男孩，额头一片鲜红，渗出鲜血，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小男孩看着眼前阿姨额头伤口，正不断的往外渗血，像是怔住了，停止了手舞足蹈的手势，一双大眼睛仍带着惊恐，看着她，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恢复了宁静，李秀兰露出了些许苦笑：

‘罢了，都告诉他吧，要是他实在不愿意，就和司令说没查出结果。’

“阿姨先给小吴语讲个故事：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很可怕的故事对不对？爱吃人的村庄老婆婆，专吃小孩的麻老虎，吸人血的僵尸，半夜敲门的食人鬼？”

小男孩露出害怕的表情，比划了一下。

‘对’

“这些可怕的故事，我们都没有遇见，其实是因为有那么一群大哥哥，大姐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保护我们国家的人民。他们为了守护这偌大的国家，守护人民的安危，必须去直面这些可怕的怪物！”

小男孩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慑住了，愣愣的看着她。

‘他们、不、害怕吗’

李秀兰看着孩子稚嫩的小手，露出一抹微笑。

“大哥哥大姐姐也怕，可，他们的身后，有生活在和平中的人啊。”

小男孩停止了动作，低着头，不发一言。

“小吴语，最近这种故事里的怪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大哥哥大姐姐们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流血牺牲，成为了一座座烈士碑。而你，可以帮到他们。”

小男孩，仍然低着头。

“小吴语，你的口疾，从症状上来看，是前所未见的，这对你可能并不是坏事，但我们现有的技术不足以对此进行良好的分析，拿不出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但是，我们要是进行深度取样实验，就极有可能造出一种药物，这对那些大哥哥大姐姐来说，很可能就在关键时刻，救下他们宝贵的生命。”

“阿姨为那些大哥哥大姐姐，求求你救救他们！”

小男孩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阿姨。脑中不断回想这段日子，是她天天陪着小男孩，学习手语，教小男孩读书，写字，一起玩玩具。

阿姨的额头，有血，她不疼吗？她都疼哭了。

可是，用刀割嘴巴，割喉咙，好吓人啊。

我该怎么办？

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又该怎么办？

用刀割我就能救下来他们吗？

李秀兰看着眼前发呆的小男孩，惨然一笑，才几岁的小孩，怎么会懂这些呢？也罢，就给司令说没有进展吧，是我，对不起那些战友。

她右腿先抬起，弓在地面，用力……踉跄了一下。

两只小手，伸了出来，扶住了她。

李秀兰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可爱小脸，一双清澈的眼瞳中似乎有一种坚定的选择，她顺势站起。

只见小男孩转身到墙角的玩具堆中翻开一个又一个的玩具，最后，像是找到了什么。

噔噔噔的跑到她的面前。

那是一本书，一本诗词赏析。

小男孩一把翻开书，指着上面的某一行，放到李秀英眼前：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