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癔人呓语

癔人呓语

彭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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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癔人呓语》,是作者大大“彭湃克”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许乙彭湃克。小说精彩内容概述:许乙猛地睁开了眼睛,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今天是第几天,第十天还是第十一天?自己是第十天出去还是第十一天出去?又闭上了眼睛,被窝里掐着手指计算天气是晴朗的,有风,风穿过门缝吹进屋里,带有类似初学口哨的呼呼声,偶尔掺杂着哨声,由于穿过的是铁门,风里多了一份凉意起床广播响起许乙故意多躺了会才坐起来,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大部分已经起来,在叠被子、穿鞋或者洗漱,只有陈军侧着身子躺着,看不见是睁眼还......

来源:   主角:   时间:2023-02-20 06:36:57

小说介绍

《癔人呓语》,是作者大大“彭湃克”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许乙彭湃克。小说精彩内容概述:许乙猛地睁开了眼睛,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今天是第几天,第十天还是第十一天?自己是第十天出去还是第十一天出去?又闭上了眼睛,被窝里掐着手指计算天气是晴朗的,有风,风穿过门缝吹进屋里,带有类似初学口哨的呼呼声,偶尔掺杂着哨声,由于穿过的是铁门,风里多了一份凉意起床广播响起许乙故意多躺了会才坐起来,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大部分已经起来,在叠被子、穿鞋或者洗漱,只有陈军侧着身子躺着,看不见是睁眼还......

第1章

小说:癔人呓语 作者:彭湃克 角色:许乙彭湃克 热门新书《癔人呓语》上线啦,它是网文大神“彭湃克”的又一力作。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105拘室里一片忙碌。每个人都在摆弄自己的被子,认真且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考古,尤其是金老四。游三儿蹲着稍加修整了一下王达给他叠好的被子,起身走到金老四身边:“老四,你不是说你不叠豆腐块吗?”金老四歪着脖子笑着说:“我是不怕受罚,我是怕连累了你啊三哥。”游三儿:“我不怕你连累我,别叠了,我还想看你表...

第7章 第七天 在线免费阅读


早晨的太阳耀眼但不炽热,仿佛在催促着人们成长,催促着万物复苏。

今天院子里难得有些热闹,来来回回穿梭着管教的身影,不同往日的是,这次他们每个人都抱着铺盖卷,如果不是身上的警服,很容易让人认为是火车站候车的农民工兄弟。

新老面孔的管教看起来都很高兴,新面孔的管教应该是还未从假期的欢乐中走出来,老面孔的管教就是重获自由的高兴了,即便是短暂的。办公室里一片和谐,谁见谁都是笑脸相迎,道辛苦,每个人都在称职地虚伪着。

105拘室里一片忙碌。

每个人都在摆弄自己的被子,认真且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考古,尤其是金老四。

游三儿蹲着稍加修整了一下王达给他叠好的被子,起身走到金老四身边:“老四,你不是说你不叠豆腐块吗?”

金老四歪着脖子笑着说:“我是不怕受罚,我是怕连累了你啊三哥。”

游三儿:“我不怕你连累我,别叠了,我还想看你表演一场口吐白沫呢。”

金老四放下撑着被子的双手,被子瞬间塌陷,说:“三哥又逗我,那不是说着玩呢。相处这么些天你还不知道我呢?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从小邻居们夸我懂事。”

老张笑了一声,说:“你那些邻居也是够坏的,这不是坑害人嘛。你也算是耽误在邻居们的捧杀上了。”

金老四陪了声笑,低头继续摆弄被子了,游三儿站在旁边看着笨手笨脚的金老四,脸上布满了慈父般的愁容。

一直在窗口观望的冯杰低声喊道:“管教来了,管教来了”,并迅速跑向自己的床位,慌忙地又整理了两下自己的被子。

大家一起伸着脖子望向窗外,像一群警惕的公鸡。两位新面孔的管教径直走来。

老杨缩回脖子看向大家,说:“我敢打赌,戴眼镜那个管教绝对当过兵。”

老张:“怎么看出来的?”

老杨:“走路姿势,透着那么一股子飒劲儿,就像鹤立鸡群似的与众不同。”

老张看了一眼已经站在门口的管教,冲老杨低声嘟囔:“你才是鸡呢。”

戴眼镜的管教刷卡、开门。

大家依次坐在自己床头前的小凳子上,挺胸抬头,做好检查内务的准备。

眼镜管教手拿一本子,A4纸大小,巡视了一圈坐着的每一个人,但是并没有看一眼被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在座的各位也在等待着什么,哪怕说一句不合格,重新叠呢。

眼镜教官打破沉默:“大家站起来。”

一个个都像是没教养的孩子,恍然站起。

眼镜教官:“看来前几天你们没有点过名。规矩是这样的,每天我会过来点名,大家站在自己床前,喊到谁的名字,谁喊声到,然后坐下”,说完,手指向门口左边墙上贴着的一张纸,接着说:“刚才我说的这些,这张纸上都有。”

大家面面相觑。

眼镜教官:“你们谁是室长?”

大家又面面相觑,小声交谈:“这他妈还有卧底呢?还有隐藏英雄呢?谁是市长?”

眼镜教官扶了一下眼镜,憋着笑说:“室长,室内的室,你们不是105室吗?”

大家集体看向游三儿,游三儿瞪着眼睛不知所措,结巴着说:“室长刚出去了,新室长还没有。”

眼镜教官:“谁的拘留时间最长?”

大家又集体看向老张,老张为难地笑了笑,刚想要说些什么。

眼镜教官抢先说道:“以后你就是室长,每次点名前,你要报一下应到人数和实到人数。”

老张陪着笑:“好的好的,没问题。”

说完,眼镜教官看着本子开始点名。

点完名,走出门外,又转身回头,说:“我看资料上登记的是有三个人需要每天服用药物,我会按登记的服药时间过来发药”,说完就走了,看都没看豆腐块一眼。

门关上,屋里几个人头顶着问号长舒气。

许乙走向墙上贴着的那张纸,说:“我一直以为这张纸上写着不准大声喧闹、不准随地吐痰这类没用的话呢。”

老张迈着小碎步也急忙凑了过来,边走边说:“上面有没有写怎么报人数?”

许乙盯着纸,说:“有有有,快来老张,赶紧学习一下。”

老杨翘着二郎腿,头依着墙,说:“我看这位眼镜管教很好啊,没之前那个黑小子管教说的那么坏。”

游三儿双手拄着大腿,说:“第一次见面夹着生呢,矜持。”

老杨笑了,说:“又不是见娘们,矜持个几?”

游三儿若有所思,说:“那就是先礼后兵。”

老杨挠头转身,叹气说:“脑子里那点好词都被你糟蹋了。”

冯杰凑过来,说:“我觉得老杨说的对,这位眼镜教官挺好的。”

游三儿不耐烦地说:“你们还是没见过坏人,我跟你们说,这种不显山露水的人最坏,见的多了,谁会把本性挂在脸上,坏人就爱伪善,就像胆小的就爱充胆大一样。反正明天我就出去了,等着瞧吧,有你们受的。”

老杨习惯性和稀泥:“人好不好的放一旁不说,我倒是希望他多来几次。刚才他就站在我身边,你们离的远,没闻见,一身浓浓的烟味,我悄悄深吸了几口,熟悉、过瘾。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二手烟吧?”

许乙回过头,说:“这得算是三手烟了。”

站在窗口的王达低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眼镜管教回来了。”

众人望向窗外,只见眼镜教官正在朝105拘室走来,确实挺胸抬头,走路生风。

游三儿得意地压低声音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脏招儿坏法儿这就来了。”

眼镜教官走到105拘室门口,并未开门,只是站在门口,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早饭广播响起。

眼镜管教刷卡开门,众人慌忙拿餐具排队。

许乙一副了然模样,回头冲王达说:“专业啊。”

王达堆笑回应:“有点人民公仆的样子了。”

众人捧着馍稀咸列队回房间,门禁警报一直在响,这时候才发现眼镜管教并没有像之前管教那样,在他们出来后就把门关上,而是手扶着门框,让门一直开着,像是在给屋里通风换气。

房间里,许乙快速吃完,随便冲了一下饭盆,边走边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不对,这么一对比,我觉得之前那位管教就不算个人。”

游三儿嘴里嚼着馒头,说:“这才给你多大点照顾,你就念上好了,你要是个女人一定是那种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的。”

许乙坐在小凳子上,没看游三儿,看着老杨说:“咱们要照顾吗?咱们也就是要平等对待。谈人权有点小题大做了,起码得把咱们当人吧?之前那位管教,老杨,你让他从外面帮忙关一下窗户,他怎么说的?”

老杨放下勺子,站起来,声情并茂且阴阳怪气地说:“每天光他妈伺候你们吧。”

众人笑。

王达也站起来起哄:“还有我上次要高血压药,那位管教说,你鸡巴年纪轻轻的,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血压高。”

老张低着头,边吃边说:“合着他把自己当成人肉血压计了。”

许乙:“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要不是窗户里面一层铁网和这个铁门拦着,谁稀罕低三下四地跟他开那个口。”

游三儿端起饭盆走向洗手池,说:“哎呀,一想到明天早上出去,就痛快。”

老张立马接话:“哎呀,一想还有十几天出去,就痛心。”

一直在旁闷不做声的金老四,突然开口:“这被子是不是就不检查了?”

许乙笑着看金老四,说:“你这网速不行啊,原始2G的吧?”

金老四呲着牙笑,问:“啥意思?”

冯杰:“刚才估计是掉线了。”

许乙:“这么说吧,人之将走,其言也骗。”

金老四似懂非懂,噢了一声坐下不说话了。

许乙接着说:“想想也是,现在疫情期间,整个拘留所就关着咱们几个,工作人员都比咱们人多,看着咱们几个也是稀罕,还查什么内务啊。再说了,得有咱们几个在这衬托着,要不就等于他们被拘留了。”

金老四又突然开口:“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唬咱们。”

阳光开始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多了一份暖意,少了一点阴湿,但终归窗户太小,又有铁网遮盖,阳光所及之处也是相当有限。

这里的日常就是无所事事,劳碌命的人在这里会因为不能劳碌而要命,清闲爱静的人相对好点,说不上享受,也不会觉得太煎熬。姜卓算是个能闲能静的人,这个年纪的男人能安心做着仓库管理员这种枯燥清闲的工作,足以证明。自从象棋和扑克收走后,姜卓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但他自己的说法是睡着了,是一个多年仓库管理员必备的夜班技能,以至于许乙一度怀疑他戴眼镜也是有意的。

许乙看着姜卓,想跟他聊点什么,又不知道聊什么,聊仓库管理?自己不懂,聊女人?看了看他脸上被媳妇挠的血道子,又怕他不懂。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总能让别人对他也沉默寡言。许乙很纠结,纠结的快要自己跟自己吵起来了。

远处一声清脆的铁门开关声打断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沉闷,在这种极端无聊的空间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像是好戏的开场铃。

有起身走向窗户看的,有懒得起身,伸着脖子往窗外看的,哪怕是阵风,也好过一片寂静的环绕。

又来人了,远处看去,男人、驼背、长发。

眼镜管教刷卡、开门。

眼镜管教冲新人说:“进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室长”,说完指向老张。

老张谄媚地回应:“好的好的。”

众人像观摩外星人似的看着新来的,此人眼睛极小,眉毛杂乱,嘴巴前凸,很符合贼眉鼠眼。进来后看着别人的床铺,照样子铺好自己的床铺,放好脸盆饭盆,坐在凳子上,眼神呆滞。

游三儿:“犯啥事了?兄弟。”

金老四站到游三旁边,嬉皮笑脸,附和道:“啥事?”

新来的微微抬头,说:“没犯啥事。”

游三儿夸张地笑着,转身看姜卓,说:“怎么跟你一个德行。”

姜卓扶了扶眼镜,微笑回应。

金老四嚷嚷:“跟小姜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游三儿重新面向新来的,说:“别绷着了,进来这里的人,就像掉进茅坑里,身上没有不带屎的。”

金老四阴柔般的笑声响起。

许乙向游三儿竖大拇指,说:“这话说的有味道。”

老张眯着眼睛笑着说:“真是话臭理不臭啊。”

新来的看着眼前的游三儿和金老四,本是呆滞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嗓门尖亮,说:“打架,拿刀子捅人了。”

游三儿和金老四本能地身子后倾了一下,随后,金老四收起笑容,灰溜溜地回自己凳子上了。

游三儿逞强地问:“人死了吗?”

新来的轻描淡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不知道,警察来了就把我带走了,他被医生带走了,兵分两路了,到现在没见着面”,话里不带任何情绪,语速偏快,像是学生背课文,话赶话。

游三儿捋了几下自己的头,说:“以我的经验,对方应该问题不大。”

许乙插话:“老游,你以的是你哪方面经验?打架经验?”

游三儿瞪着许乙说:“你就啥也不懂。”

许乙微笑,抬手示意游三儿继续。

游三儿接着说:“如果对方严重,那你不该来这,你应该去看守所。”

说完,看向许乙,又看回新来的。

新来的:“大概是吧”,说完又是微笑。

老杨蹒跚地走到新来的身边,说:“讲讲,怎么就捅人了?”

新来的似乎不想隐瞒了,或者说本来也没想隐瞒,刚进来的时候只是不想说话,现在突然想说话了。许乙看着这位新来的,心想,这主挺随心所欲的。

新来的:“我开了一家足疗店... ...”

话音刚落,大家一起看向金老四,金老四手拄着下巴,正在认真听讲,一下不知了所措,慌忙摇手:“不是我,不是我。”

老张问:“你的足疗店不会是叫天上人问吧?”

足疗店老板:“你说的是天上人间吧?不是,我的店叫倍儿爽。”

许乙拍大腿:“嘿,听这名字就爽,倍儿爽。”

老杨催促:“继续继续。”

足疗店老板接着说:“昨天晚上店里来了个喝醉的客人,非要特服,噢,就是特殊服务。”

大家一起点头:“知道知道。”

足疗店老板:“跟他说了没有特服,只有正规足疗按摩。他指着我媳妇说,这不是现成的设备吗?不能玩?来,我给装上电池就能用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往我媳妇领口里塞。”

金老四:“你媳妇在店里做啊?”

足疗店老板面露不悦,说:“我媳妇在店里做技师,怎么了?”

金老四连忙陪笑,说:“没事没事。”

游三儿指着金老四,吼道:“老四,闭嘴。”

足疗店老板:“我就上去推了他一把,然后就赖在店里不走了,躺在地上又是骂街又是吐唾沫。”

大家又看向金老四,觉得这事太像他干的了。

金老四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老看我干嘛,还听不听特服的事了?”

足疗店老板接着说:“越骂越难听,火气一下上头了,把他从地上薅起来,顺手拿了桌子上的水果刀,问他走不走。真是酒壮怂人胆啊,他抓住我拿刀的手,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捅,当然,没捅进去啊,连衣服都没破,他边捅着边嘴里喊着,用力用力,我估计也是被他洗脑了,也跟着喊用力用力,不知不觉我就稍微那么一用力,就捅进去了。”

许乙插话:“要不就说人多力量大呢。”

足疗店老板:“当时他低头看了看刀子,哎呦叫着就又躺地上了。我赶紧蹲下跟他声明,这可是咱俩合作弄的啊,你也出了一份力。”

许乙再次插话:“这时候就别论功行赏了,他没感谢你吧?”

足疗店老板:“那倒没有,不过也没再骂一句街,120都是他自己打的。我心想着,120他打了,110不能再让他打了,我就赶紧打了110,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算自首。”

许乙笑:“你们两个也算相见恨晚的那种了,短短几分钟里就完美地合作了两次。”

老杨:“嗐,听你说的那意思,没捅多深吧。”

足疗店老板:“不深,地上都没血,就他手上有点,估计还是手伸进去硬挤出了点血蹭上了。”

众人带着失望各回各位,老杨依然蹒跚。事情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永远不会觉得事大,电视上看赛车不会觉得多快,电影中的杀人过程也不会觉得多害怕,原因在于自己并未身处其中。大家都觉得足疗店老板这事太小了,一点也不刺激,可是对于足疗店老板本人来说,一定是心有余悸的。

金老四搬起凳子坐到足疗店老板身边,说:“兄弟,你那个店在哪呢?”

足疗店老板:“二街城门楼附近。”

金老四:“那里我知道,那有很多足疗店,说不准我还去过你家店里呢。”

足疗店老板有点不想理他,敷衍道:“应该没有,我那店刚开不久。”

金老四猥琐地笑了两声,说:“我过两天就出去了,用不用我去店里给你媳妇捎句话什么的?”

许乙冲游三儿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这孙子学你呢。游三儿没回应,看着金老四在那耍无耻。

足疗店老板笑了笑,说:“不用,店已经关了。”

金老四本想再说点什么,看足疗店老板眼神不对,悻悻地走开了。

游三儿笑着看许乙,许乙也笑,俩人齐声说:“傻逼。”

许乙端详着眼前这位足疗店老板,头发异常茂密,且厚,头发的厚度占整个头比例的三分之一。衣品很差,但比起金老四会好点,金老四属于穿衣不品。上身一件土黄色的毛衣,很旧,也很皱。下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看着像是夏款的。脚上穿着一双皮鞋,应该是很久没有上油了,布满了折痕。怎么看都不像个足疗店的老板,连老板都不像。这样的形象站在店里太拉低档次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幕后老板?原来幕后老板说的就是上不了前面台面,只能躲在幕后的老板。

房间里仅有的阳光满满黯淡了下去,像是退潮般的海水,一点点退去。外面瞬间一片阴暗,天空化作一块遮天般的铁板朝地面压来。许乙走到窗口仰头看天,随后,看到办公室的管教人员走出来,个个朝天看,许乙又回头看了看房间里无所事事的几个人,心想,如果真的是毁灭性的灾难来临,人类太弱小了,能拿什么去抗衡?拿制度?跟灾难说,按规定你是不能发生的。还是拿道德?跟灾难说,你这样做,滥杀无辜,有悖常伦。能做的大概只有大声骂街给自己壮胆,然后死去、彻底消失,苍穹中任何物质或精神,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

接着,倾盆大雨。

这场雨下的很急,像泄洪。雨滴很大,一个接一个砸在地面上,每一滴雨滴都像是一位不怕死的侵略者,以身作弹,前赴后继地攻打着地球表面。

姜卓从凳子上起来,活动了几下,也走到窗户边,说:“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许乙身体微颤,但并未转身看姜卓,目视前方,说:“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姜卓:“你知道为什么天青色要等烟雨吗?”

许乙:“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等人,因为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是下半身驱使的耐心。”

就坐在他们两个人屁股后面的老杨往一边挪了挪,说:“小姜还会作诗呢?”

姜卓转身,面朝老杨,说:“书上看的,我哪会作诗。”

许乙:“老杨,我那句诗怎么样?”

老杨:“本来觉得挺好,你那么一解释,差点意思了,谁写的?”

许乙:“老方。”

午饭广播响起。

眼镜管教依然提前到门口,站姿依然笔挺。

午饭后。

游三儿问足疗店老板:“足疗店很赚钱吗?”

足疗店老板:“谈不上很赚钱,就是有个自己的小店,又不至于起早贪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主要是不起早,贪黑,我们很贪黑。”

游三儿:“技师高工资吧?”

足疗店老板:“谈不上高工资,就是赚个技术钱,又不至于风吹日晒。说到底也是体力活,还得搭上点名声。”

许乙:“有些事做的太纯粹了,就不好做了。以前不这么纯粹的时候,哪家足疗店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进去脚都不用洗,遇见个猴急的,鞋都不见得脱,都是客人服务技师,体力活全让客人干了,干完还心甘情愿地付钱。”

老张搓着双手,说:“那时候除了门头上的足疗店三个字,其他的跟足疗店半毛钱关系没有,就是挂着足疗卖人肉。可惜现在没有了,现在去做足疗,总觉着跟技师之间隔阂太大,一点也不坦诚。”

游三儿:“老张,是不是回味无穷?”

老张:“其乐无穷。”

足疗店老板:“那时候做足疗店的大部分是道上的人,现在可以算是一种正经生意了。跟诊所一样,都能脱裤子,就是不能干。”

老张:“这个我知道,很多年前我一朋友就是开足疗店的,也罩着几个没背景的足疗店,人称鸡哥。他就是混黑道上的,但是白道上的关系也是硬,凡是工作在带局字单位的人,他都能把人叫来组一局。”

许乙:“就是收保护费,然后黑白两道分钱呗。现在正规了,就不用交保护费了吧?”

足疗店老板摇着头说:“黑道是没了,该花的钱一分不少花,除了气象局,哪个局也能找个事。”

游三儿:“合着把中间人给干掉了,这叫什么来着?合并?”

许乙:“这他妈叫吞并。”

雨过天晴。天空晴的像是没下过雨一样,事不关己般的灿烂、耀眼,只有湿漉漉的地面证明着刚才那场暴雨的存在。

眼镜管教刷卡、开门。

眼镜管教:“今天打扫卫生,列队出门。”

大家低声雀跃,迅速列队。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封闭空间,劳动变成了仅有的趣味。更重要的是去到的平时去不到的每一个角落,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像是发现新大陆,每个人手拿拖把,谨慎又貌似勤快地行走在整个拘留区,或多或少有点探索的感觉。

每个人心照不宣地仔细打扫着自己身边的区域,仔细过分了就成了拖延,相比起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大家更愿意待在这个封闭的院子里。

游三儿环顾四周,见管教没看着他,拄着拖把歇了,对身边老杨说:“老杨,还觉着眼镜管教好不?刚来第一天就让咱们出来劳动了。”

老杨没停下,继续磨蹭着拖着地,说:“挺好啊,进来这里不就是劳动改造嘛。”

游三儿笑,说:“装什么觉悟高啊。”

老杨停下,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管教,说:“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啊,我是把这事理解成延长放风了。”

游三儿:“这还像句人话。”

远处传来眼镜管教的声音:“这点存水你一直往角落推,什么时候才能干了?这么大院子,你把那点存水摊开不好吗?”

金老四边笑边点头,但还是在把水往角落推。

眼镜管教都快气笑了,扶眼镜、捏鼻子,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姜卓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把存水划拉开,金老四笑着点头照样子做。

游三儿看着金老四,问老杨说:“这傻逼大半辈子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老杨笑,说:“傻人有傻福,说的就是他。”

游三儿也笑,说:“你还别说,傻福和傻逼两个字还挺像的。”

这时候,许乙提着拖把路过,听到游三儿他们说话,停下插话:“都是命中注定,我一直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一盘磁带似的刻录好了,循环播放,喜怒哀乐就是其中不同的曲目,每个人都是长命百岁,百岁后重新开始,又是一世。至于那些天灾人祸的,卡带了而已,拿出来修理一下,放进去,重新开始,也是一世。”

游三儿和老杨互相看了一眼,老杨面向许乙说:“你这半辈子生活的也不容易”,说完,两个人一起提着拖把走了。

打扫完卫生,已经没什么阳光了,也算日落而息。

眼镜管教:“了解到昨天周末本该观看电视的时间并未观看,今天又打扫了卫生,所以今晚给你们一个小时的看电视时间,到点我会过来开电视。”

大家受宠若惊,高兴的特别没出息,连本来对眼镜管教有所怀疑的游三儿,此时也是连连称赞。狭小简单的环境,可以直接降低人的基本生理需求。

晚饭后。

大家一改往日的闲聊扯皮,屋里安静的像个葬礼。每个人都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好像电视是靠他们的意念就能打开似的。

姜卓起身走到电视下,抬头看着电视,说:“不知道这电视能不能点播,咱们都是男人,点播部《康熙王朝》,一定都爱看。”

老张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说看《动物世界》呢?就因为都是男人,在这憋了这么些天了,一个比一个饥渴,应该看《甄嬛传》,里面女人多,望梅止渴懂不懂。”

许乙:“望梅止渴得看《琅琊榜》,里面有个叫梅长苏。”

王达:“都想什么好事呢?一准看的是《新闻联播》,七点准时过来开电视,等着瞧吧。”

大家一致觉得王达说的有道理,毕竟这些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有过进拘留所的经验。

眼镜管教如约而至,大家都觉得仿佛看到个巨大的遥控器走了进来。

眼镜管教:“看电视的时候,坐在自己凳子上,不准大声说话,不准随意走动”,说完,拿遥控器冲着电视按了一下,转身关门走了。

电视屏幕亮起,显示电视品牌的logo,大家屏住呼吸,等待那个熟悉的《新闻联播》前奏。大概停顿了五秒钟,电视有了画面,一男一女正在接吻。大家一起倒吸一口气,老张拍了拍大腿,搬起凳子往前挪了几步。

没有播放《新闻联播》,是一个娱乐频道,播放的是一部偶像剧,叫《命中注定我绿你》。

吻完,男女主角各自擦拭着嘴角的口水,女主角问:“你爱我吗?”

男主角:“笨蛋,爱屋及乌懂吗?我不仅爱你妈,我还爱你爸,我爱你祖宗十八代。”

女主角感动落泪,紧紧抱住了男主角。

男主角拽着女主角的头发,把她从怀里拽出,温柔地说:“我在农贸市场的李记炒面订了位子,他们家的炒面最正宗。”

女主角呲牙咧嘴地揉着被拽的头发,说:“我吃过那家,听说店里大蒜都是限量供应的,很讲究。”

男主角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西装,说:“是的,等我一下,我去骑车。”

女主角乖巧点头,说:“去吧,我正好想拉屎,一会见。”

许乙:“这剧情润肠啊,看的我都想拉屎了。”

姜卓:“我倒觉得挺真实,不像其他电视剧,里面主角只吃高档餐厅,从来不说上厕所,去厕所的不是补妆就是痛哭,要么就是偷听到别人说自己,一点正事也不干。”

游三儿:“知足吧,总比看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强。”

电视剧一集播完,插播广告,画面上首先出现了大到夸张的三个字:一贴灵。紧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老大爷,手拿一贴灵,说:“以前上个台阶都费劲,回家全靠老伴儿扶,自从用了一贴灵,上楼回家不再愁,到家上床都自如”,此时,从画面外走进来一个老太太依偎在老大爷身边,娇羞地说:“他好我也好。”

老杨愤愤不平:“现在这广告有人管没有?这他妈是膏药还是性药啊?”

老张笑着说:“人家叫一贴灵,一贴哪都灵。”

电视上广告还在一个接一个地上演着,广而告之的广告,在媒体逐渐盛行的时代,却慢慢演变成了诳而告之。但这些对于房间里的几个人,却是毫无关系的,他们只是把广告当做一种热闹来看,像是初生小孩看京剧,像是年迈老人看吃鸡。

又一天即将结束,这里的夜异常的安静,每个人只有在夜里才会真正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平日里表现的多无所谓,是要强,也是无奈,他们不一定想家,但一定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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