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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何不为第2章 逃婚之后我成了赫赫有名的神探（？在线免费阅读

夜晚，万籁无声。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他不得已屏住呼吸。

几次尝试，未果，只得拼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进棉被的夹缝里，小口小口地喘气。

时值三伏天，本该热得汗流浃背的翁庆祥却阴冷得阵阵打颤。

他至今无法摆脱当时的恐惧。

可恨的是，无人相信他看见了什么，无人听从他的劝告……

所有人都笑他蜀犬吠日，笑他信口雌黄，笑他读书读疯了，但翁庆祥知道自己没有发疯！

只有他听的、看的、说的是真！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祭师供奉的根本不是所谓的妙万物而为言，而是不可名状的灾祸！吞噬生气的邪祟！完全无法理解！这村子迟早有一天会被牠蚕食殆尽！他必须赶在此之前逃离！

没错，只要度过今晚。当长夜破晓，所有的规则不攻自破。他不必再受制于人，获得完整的……

“咚、咚。”

敲门声如约而至。

呼吸骤停。

骨寒毛竖，心跳如擂鼓，震耳欲聋，直要从嗓子眼窜出去，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要死了。

死了。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整宿整宿没睡的眼睛逼得血红，翁庆祥懍懍栗栗地啃着指甲，啃得指头血肉模糊也不停歇，仿佛失去了痛觉。

极度的恐惧、极度的矛盾、极度的亢奋、极度的混乱撕扯着他的神经。

突然。

敲门声戛然而止。

“……祥子哥，恁在干什么啊？俺是六喜啊。”

六喜……

对了，赵六喜！

他和六喜妹约好的，黎明时分，她会和自己一起远走高飞，逃离这座诡异的村落，从此在天枢城定居。

脑内轰的一声炸开一圈的烟火，翁庆祥似从梦魇中清醒。

漫长的死寂里出现一口亲切又熟稔的方言，无疑如怖鸽获安，甚至，他从未有过这般清醒的时刻！

翁庆祥胡乱地撕开棉被，连滚带爬地下床，连鞋也没空穿，不顾一切地、满怀欣喜地奔向书案，拉开抽匣子。

那里有两张通关的公验，那里有他逃生的关键，那里……那里铺了一张撕成两半的黄历，上书：廿七，诸事不宜。

诸事不宜……

他嚼着四个字，再度陷入喃喃自语的循环。

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她……在哪儿？

应该……

下意识的，翁庆祥低下头。

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具尸体，蝇虫遍布血肉模糊，好像本来就躺在脚边，只是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冲天的臭气熏得翁庆祥连连后退，许多记忆涌入脑海里。

赵六喜早就死了，在很多很多天前。

因为六喜妹儿说不愿意和庆祥私奔，她会接受父母之命，与某个陌生人成亲。

翁庆祥在一怒之下掐死了赵六喜。

他看向前方，一门之隔的声音还在叫喊着，再不开门，她会回去结婚了。

哪边才是现实？

……

……

疯子翁容与死了。

陈之将领路人的原话重新咀嚼了一遍。事实上，他与此人非亲非故，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

不过并非风马牛不相及。他之所以跋山涉水地进入清和村，和这人，或者说发生在他身上一系列恢恑憰怪的事件脱不了干系。

带陈之去案发现场的衙役黄小哥知道他初来乍到，不清楚死者的身份，于是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一桩旧事。

原来，翁容与原名翁庆祥，但他非常嫌弃其父起的名，总怨难听，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字，从此再不让别人提及他的本名。

“要我说，改了还没原名来得的吉利，您说是吧？”

陈之笑了笑，不置可否。

足下踏着泥泞的黄土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环堵之室，差役小哥告诉他得往东边走，走到村子的最东边。

清晨时分，家家户户不见几缕炊烟，俨然一派荒芜萧索。

陈之注意到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些老人和孩子，坐在门口纳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路过。

差役小哥又道，谈起翁容与，认识的人大多会戏称他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贱的酸腐书生。

然则少年时，他却曾享有家喻户晓的美誉。

清和村地处偏僻，人均收入低迷，头一回出了个三岁识百字，十二岁能作诗的神童，一度引得十里八乡的民众围观称道，还去过不少城里的大户门下做客。

大抵因此，他后续失败了几多次，花了不少银钱也要应试。

“小时候远远地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已经很出名了，走路、说话好像带着风，瞧着比大人还聪明。”

而这，皆由于双亲的“精心”培养。

翁容与每天仅需念书写字，生活起居全靠爹娘和姊妹照顾。一家七口人省吃俭用，为的是有一天带着翁庆祥上璟州寻宋夫子拜师学艺。

“……宋天关？”

“对对对，陈先生也听说过天关居士吗？”

何止听说，实在太熟了，如果陈之猜的不错，此人便是他儿时朝夕相处的师叔，宋徵。

“听过，不熟。”

一路上闲聊着，陈之和黄差役总算从错综复杂的深巷绕出，往岸边的石阶走，看样子是要通过下边儿的桥洞，步入深山密林。

“璟州与琼州相隔少说千里，为何不惜路远迢迢地赶往异乡？还不一定能被夫子收入门下。”陈之问。

“我哪儿知道。听我表姨夫说，那会儿村里的老人都觉得他们能荣归故里，谁知只回来父子俩，翁容与还变得神经兮兮的，问起他娘亲的事，一会儿说老掉了，一会儿说改嫁了。”

陈之注意到几项疑点，“神神叨叨？”

“都说染着疯病了。老说在祠堂里看到脏东西，这祖宗保佑的福地，怎么会有坏家伙呢？问他长什么样，在哪吧，支支吾吾地讲不出一个字。有时候没讲两句就哭着笑着跑了，吓人得紧。”

陈之皱起眉，显然此案疑点颇多，但考虑到灵异之事不可与常人深究，他便问起另一件事，“翁容与的姊妹呢？”

“早就远嫁到其他县了啊。翁父去世的时候都没钱置办棺材，还是两个姐姐凑的钱。陈先生找她们有事儿么？”

话音刚落，恰好两人步入桥洞中，四隅笼罩了一圈浓墨，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她们应该快来了。”

接下来，两人走上林间小道，应景地聊起案发当天的事。

不过很明显黄小哥是刚听人说的，中间卡顿了几段，用了很多夸张的语气词和修饰句，以及疑似过于主观的评价。陈之等他完毕，在心中又捋了一遍，知道了个大概。

卯时一刻，天刚蒙蒙亮。翁容与穿着一身黑衣跑到兰成县衙门投案自首，声称自己杀了人，还哭着喊着，断断续续地讲了大致的过程，当黄小哥的同僚李哥询问他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时，翁容与陡然换了一副面目，矢口否认杀人一事，又口齿不清地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径直跑远了。

据当事人李哥称，他的神情高度紧张，眼神飘忽不定，说着说着就开始喃喃自语。李哥以为他又发疯了，本不打算理会，是听一块值班的同僚说，他的衣服老往外滴水，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地面已经暗了一块。

李哥凑近一闻，竟是血。

等七八个差役赶到他家后，他已经自绝于房梁上悬置的白布。

地上横躺着一具女尸。

“满屋子的血，别提有多恐怖了。”正巧前方有人推门而出，黄差役停下脚步，热络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兴许就是本案当事人。那么这里不用他多做介绍，陈之也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陈之向领路小哥道谢，率先踏入房内。

入眼，果真如差役小哥所说的红，但并非全属于刺目的红，也有完全凝结成块的深色，尸体倒没见着，应该被衙门的抬走了，调查取证。

视线往左移，先瞧见一位面戴白罩，着一身玄黑交颈劲装，马尾高束的女子，刚对上眼就朝陈之一扬首，进而走出门外。

无需解释，陈之便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这里不方便，出去聊。

他会这么清楚，源于他们相识多年的友谊，源于彼此都不想承认的、一点点的、没用的默契。

女子姓白，敬天府白府尹的白，孑然一身、萍飘蓬转的白简生。

两家是世交，故二人常在大小宴会上碰面。可以说，生平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兴许即是对方。

按理说，金童玉女、门当户对，早该定好娃娃亲，成年后按部就班，结秦晋之好，总不该一副相看两厌，腻得不行的状态。

陈年旧事说来长，也不长。两人有种默契。默契到凭一个动作搞懂对方什么德性，默契到一方当场更衣，另一方不会有暧昧之感。

况且，哪有人会对初次见面左右开弓附带一脚以示友好，往后对练，自己甚至打不过的儿时玩伴感兴趣，不厌恶方已仁至义尽了属于是。

譬如当下，白简生杵前头装模作样的，跟什么神秘组织接洽一样，定有麻烦事相求。

陈之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毕竟他还有事拜托大理寺白大司直，不好立刻拆台。何况白简生刚混进大理寺，或许、大概、应该，有重要的事情交谈。

陈之做足心理准备，跟着她的步伐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僻静地。

芳郊明媚，风偶起，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有盈盈美人顾盼，一声轻叹，道尽世间多少冥冥愁绪。

“沂哥，好久不见。”

“白司直，鄙人如今名曰陈之，且离上回一别不过半月。”

“耍什么官腔！我就不和你瞎掰了，先答应我一件事，否则莫怪本官一直一直喊你小名儿，喊到你浑身难耐，羞愤欲死。”

“……直说，再做决定。”

“哦。三水哥哥——”

陈之掉头就要走，白简生赶忙追上挡住他的去路，着急的模样倒有几分似从前，“你这人出一趟远门，怎地变得如此冷漠、如此傲慢、如此不仗义，知心好友的一桩心事都不愿听。”

白简生抚时感事了一阵子，抬头察觉陈之根本没听，自顾自地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她干脆顺势靠在树干，双手交叉抱于胸，主打一个耍无赖，“一句话，这忙，帮还是不帮。”

“白大司直，你可知鄙人向来软硬不吃吧？”

白简生从剑袖里生生挤出一条蓝丝巾，垂眸佯装抹泪，声音凄婉动人，“官人竟威胁奴家？果然，男人都一样，再动人的海誓山盟，其实不过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吐了就过了。”

“省点力气，实话实说，你到底要我帮你干什么。”

白简生的双眸一下就亮了，她知道陈之算妥协了，一下正了神色，“太平极乐九天教，九春县官府多次剿除依然不死，瑛州近暗流涌动，少卿大人恐其谋图不轨、祸及池鱼，派我彻查此案。”

“说重点。难不成在下示知大理寺于清和村的线索，又不远千里南下瑛州，是打算和你班荆道故吗。”

“呵！好小子，胆敢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知情不报，罪加一等！不过嘛，上头怀疑邪教与澄雪楼有关，江湖之事水太深，官吏不便插手。”白简生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有线报称，过段期间冰泠的义姐月玹将召开一场面向全国的比武招亲大会，本官命你潜伏其中，调查原委，可不计尔等之过。”

“就这？”

“没了——等等等！！你不是同意了吗。”

陈之充耳不闻，步履不停。

“啧，服了你啦。你不是想借水芸县溺尸案缴获的卷轴画，你若帮我这回，我、我借你一观！”

青年回过头，露出自认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给白简生看得略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便有了鸿运客栈里的种种闹剧。

命运之神默念咒语，信手拨弄指针，时间调至正序。

陈之别过薛玲珑，穿过瑛州寄春城独有的红墙黑瓦，在繁花簇拥下回到鸿运客栈，眼看顾客散了许多，热闹倒不变。

心中郁郁，上楼欲闭门自行研究，恰巧碰见拎着一沓书路过的何与非，二人面面相觑，陈之先提出疑问，“艺术鉴赏？”

“你别管。”何与非还穿着伪装说书人的青色长衫，义正言辞地清咳了一声，指了指他胸前的鼓起，“陈兄，今天从哪块犄角旮旯里陶的好东西啊？给咱兄弟见见世面。”

陈之不知联想到什么，连连笑了好几声，带着何与非进入自己房内，刚坐稳便从怀里取出一卷，撕开书皮，露出泛黄的、色彩明艳的类纸物。

他慢悠悠地说，“它们可不是脏东西。此行的目的，何兄，且记得吧？”

何与非白了他一眼，“你化成灰我都记着呢。话说回来，让本少爷扮成不同的人，辗转七八天才为张画啊？”

陈之晃了晃食指，“欸，还真不是。在下发觉您口才出众、天赋异禀，请你客栈去磨练本事，免得你发生什么事流落街头，尚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何与非一连往地上呸了好几口，骂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我堂堂璜州微生知州嫡三子，未来的饭桶候选人，肯定是福大命大的，能不能吐点好词！”

陈之只当没听见，转身坐到桌前铺陈皮卷，等何与非念完了，凑近了，皮也展开了。

其上，描绘了一尊盘腿坐于红莲宝座，大喜大悲、慈眉善目、洁白无瑕的大菩萨，金日嵌于脑后，黄蓝红绿四色彩虹画半圆架在上方，周身重重叠叠地环绕着姿态各异，但神情一模一样的神，背景是山川河流和大菩萨围成一圈的手臂。

配色极为大胆，缝制了不下十种色彩，要知道，古时候的颜料均以纯矿石和原花碾磨取粉调制而成，包括昂贵的群青和藏红花色，辅以金银线，缀宝石。乍一看十分具有冲击力，看久了还有点掉san。

何与非啧啧称奇，奈何文化不够高，只能以卧槽牛B形容之。

陈之在旁边瞧他没出息的样子，嫌弃道，“还能换个词儿不啊，三少爷？”

“真他娘牛B！”

后续又说了些只能哔掉的、难以理解的形容词，可见其文化之匮乏，于陈之而言，只当作他又想起老家的哩语，为防止持续丢人，好心打断他的溢美之意，“这是人皮卷。”

“……”

“货真价实。”

何与非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响才缓过来，心里隐隐有个名字，“你从哪儿搞来的晦气玩愣儿？青藏高原？”

“那是什么地方？”

因为这里的世界观和华夏极为相似，大多只是换了个称谓，何与非时常会忘记和古代不同。直至他发现陈之的左眼写着病得不轻，右眼又写没救了等死之后，终于换了句措辞，“瑛州一直往西南方，最高、最雄伟，常年覆盖冰雪的山脉，对了，人文习俗也与中原不同。”

陈之摸着下巴，语气有些耐人寻味，“确实大差不差。”

看得何与非打了个寒战，莫名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大抵是漫画里惯用的手法，在故事发展至重要转折点时，通常会配置一行打破第四面墙的句子：

后来，何与非每每回想起那天，总会觉得如果当时他没有告诉陈某这件事的话，他们可以不再对立，和以前一样插科打诨吗？或者直到站在一片末世的废土上，涕泗横流的何与非突然回忆起那天和陈某的对话，心中追悔莫及，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会拿回所有。再不济成为最强杀神的第一步就是献祭好友，陈某永远成为男主的白月光等等。

所有故事的前提都是两人很熟，否则没伤感一阵就有新欢，不太对味儿。

显然，他们根本没到那等寻死觅活的关系，但他不敢确定自己不会迎来口嗨成真的一天。

毕竟自记忆衰退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事，恐怕仅剩和陈之的初遇。

小说《山海经：何不为》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