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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眼睛里有颜色

第二天，崔小涛刚到办公室，正百无聊赖地翻报纸，虞美人不知怎么就悄悄地站在崔小涛身旁。她身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脸庞白皙中显出微黄，眼圈周围却有一圈黑色。

崔小涛嘲讽地望着她道：“于副镇长，你老人家好忙，昨晚本镇长准备给你设接风宴，没有想到却到处找不着尊驾。你不会搞什么阴谋吧?”

虞美人将眼一横：“我做调查研究去了，难道不应该?告诉你，我那约法三章从发布之日就生效，请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好不好?崔镇长，既然我已入阁，就麻烦你主持召开一个镇长办公会议，会议的主题一是镇领导分工，二是政府廉政建设。”

崔小涛将满脸春色送给她看，慢悠悠地问：“于镇长，领导分工你有什么想法?廉政建设，你又有什么高招?我们虽然内外有别，不过正副职私下沟通，也算不得违反组织原则吧?”

“呵呵，果然有些出息了。崔镇长，你猪脑髓啊，领导分工哪用得着我们考虑，人家早就私下安排好了。至于政府廉政建设，倒需要花费心思。放心，你只说议题，剩下的我自有主张。”说罢也不待崔小涛回答，就噔噔地旋风一般出去了。望着她那魔鬼一般的背影，崔小涛真恨不得兜头盖脑地骂几句，想了想，忍住了。

镇长办公会议上午10点开始，是在镇政府独有的会议室里召开的。参加这个会议的，除了崔小涛和虞美人，副镇长唐黄，还有镇办公室主任刘六子。唐黄上一届政府也是副镇长，属于等待退休那种年纪，工作得过且过，对于争权夺利并不上心。刘六子坐在沙发上，见崔小涛和唐黄、虞美人来，赶紧殷勤地起身，给他们泡茶。虞美人坐在崔小涛对面，崔小涛看了看距离，果真有半米多，这个女人呀!

突然，有人狠狠地砸门。崔小涛很生气，这都是什么人呀，连规矩也不懂，镇长办公会，好歹也是领导会议，也敢来搅和。崔小涛气冲冲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口却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是镇党委书记王子和。

他面色冷峻，他不冷不热地说：“崔镇长，怎么召开镇长办公会也不通知镇委?你从大机关来，基层工作规矩应该知道，政府工作可是纳入党委领导呀。再说，人家于副镇长才来，怎么说我这个一把手也得欢迎欢迎，对吧?”他死死地望着崔小涛，嘿嘿笑了，“要不是于副镇长告诉，我就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说罢就朝里走，在崔小涛坐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崔小涛好尴尬，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是一把手。崔小涛只好坐在他旁边，宣布开会：“今天会议议程主要有四个。一，请王书记作指示——”

王子和急忙打断崔小涛的话：“这是镇长办公会，我只带来两只耳朵，更莫说什么指示了。崔镇长，你们说。”

崔小涛见虞美人正襟危坐，右手捏笔好像挺专心地记着什么。崔小涛整理了一下思路，重新将会议议题做了宣布：“第一，由于矿难，镇财政遇到困难。目前，因几个月没有开工资，政府职工出现思想波动，尤其是教师，已经有人上串下联，不稳定苗头疯长，需要尽快想法解决；

第二，红星煤矿死难矿工家属遗留虽然解决，但是所有的补偿金都由政府垫支，需要通过司法程序对红星煤矿进行资产清算。我是这样想的，红星煤矿还有基础，不能就这样烂掉，应该注入新的资金，使它尽快恢复生产。这样，一可以尽快解决镇政府财政困难，二来也培育了我们的税源；第三，筹措款子，尽快修好镇子到市里的公路，打开制约黄各经济发展的瓶颈；四，开源节流，大力开展党风廉政建设。杜绝铺张浪费奢靡之风。”

崔小涛的话刚一说完，王子和就发言了：“崔镇长说的我都没有意见，不过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有一个，就是镇长分工。做任何工作，主帅都非常重要。我们要充分发挥每一个镇长的特长以及主观能动作用，崔镇长，你说呢?”

哈，有什么办法，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崔小涛只好连连点头。

王子和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崔镇长是政府一把手，当然负责全面工作，兼管人事、财务和精神文明建设；唐黄你本身就是老农民，农村工作是你的老内行，你就负责那一块好了；至于工业和公路建设工作，我看还是由于镇长挂帅，一是她年富力强，又有知识，二呢，她熟悉这里情况，三呢，她上上下下还有一些关系。哈，这个年头，没有关系哪里能成?不过崔镇长也不能甩手不管，既然是政府一把手，当然也得扶持下属，把工作搞好。大家看，这样分工，有意见没有?”

唐黄第一个回应：“同意，我没有意见。”虞美人望了望崔小涛，没有说话。

崔小涛气冲冲地站起来说：“我有意见。于副镇长一个新手，哪里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分管这样重要的两大块事情?”

会议室一阵冷场，虞美人不错眼睛地望着王子和，眸子里几乎带着颜色。

“也是哈，现在不是流行这样一句话吗，要是你恨你的属下，就让他当交通局长?”她那言外之意显得非常清楚了。崔小涛望着她那发贱的样子，真的想站起来拂袖便走。

王子和哈哈笑了：“于镇长，你伶牙俐齿，我不同你诡辩。请你执行决定，好吗?”

现在形势非常清楚，一比二，加上态度暖昧的虞美人，崔小涛只能是少数。他只好点头，服从工作分工决定。

当讨论到红星煤矿遗留问题时，会议明显分成了两派。王子和和唐黄倾向于将煤矿作价给明星公司。明星公司一直没有取得煤矿开采许可证，具体原因也不知是为什么，为此于满江已多次找崔小涛，要他同意将红星煤矿盘给他。崔小涛嘴里同意，心里却颇有看法。不知为什么，崔小涛憎恨于满江，我的仇恨大约来自虞美人。

崔小涛望着虞美人，见她也殷殷地望着他，好像颇有看法。

崔小涛清了清喉咙：“我不同意将红星煤矿盘给明星，因为明星公司目前还差欠税款。虽然明星老总说有钱，被三角债拖累，但我们目前要解决燃眉之急。我的意见，公开拍卖，吸引外地公众资金，这样也可以打开一扇对外开放的窗口。”

王子和大不了然：“说得轻巧，我们这里连路也破破烂烂，外地资金能愿意来?再说，红星盘给明星后，所有的债权债务由它明星兜着，关政府啥事?”

唐黄也附和道：“是啊，王书记说得很对，红星应尽快盘给明星，这样我们就省了好大一堆事情。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啊。”

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红星煤矿的债权债务，目前由镇政府背着，要是将它盘给明星。而明星又拿不出钱，不是又让所有被欠工资的员工伸手朝政府要钱，将矛头对准他!崔小涛恨得牙痒痒，却打不出喷嚏来。眼见着虞美人本身从明星公司出来，与明星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满江还是她干爹，红星煤矿由明星接管已成定局。

崔小涛绝望地闭上眼睛。

王子和道：“请于副镇长发表意见。”

崔小涛睁开眼，只见虞美人微皱着眉头望着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其实大家知道，我曾经在明星公司干过，与公司有一定感情。同时扶持本地企业，支持地方经济发展，是衡量一级政府能力的标准之一。”

王子和点头道：“对，本地政府不支持本地企业，那就陷入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境地，最终，也……”王子和阴阴地瞥崔小涛一眼，收住了话头。

虞美人喝了一口水：“论理，我们该仰仗明星这样的大公司，毕竟它在我们这里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不过确实如崔镇长所说，明星公司目前走下坡路，呆账坏账多不说。就是公司运转的资金，也是东挪西借，挖东墙补西墙。如果把红星煤矿盘给明星，很显然债务不能很快兑现。所以我同意崔镇长的意见，找一家有偿付能力的企业。哪怕是外地企业也成。其实引进外地资金并不可怕，企业在我们这，肉烂了还在锅里，有什么关系呢?旗帜。政府不也可以树?”

哈哈，说得太绝了，崔小涛差点想给她拍巴掌，可是见王子和与唐黄那阴沉的脸色，不敢造次。

王子和说：“现在，赞成盘给明星的是两票，同意公开招标引进外地资金两票。这事就先放一放，我们研究其他事情。”

崔小涛赶紧说：“这事万万不可耽搁!目前，没领工资的镇政府职工，尤其是教师们意见很大。我们是坐在火山口上，说不定哪一天，这些人集体上访，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王子和反驳道：“那有什么了不起?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还能翻天?再说工资不是不发，是暂时拖几天，等筹措到就发。把这些情况给他们讲清楚，应该没有问题吧?”

崔小涛据理力争：“把情况讲清楚，也要有机会有能力啊!政府现在事情这么多，人手本身不够，加上拖欠工资，许多人与我们离心离德，我哪里敢上台给他们奢谈什么大道理?”

虞美人一口将话头接过：“其实，思想政治工作原本就是党委的主要工作。王书记，您老人家是老政工，这么重要的工作，该由您牵头负责吧?”

崔小涛看见虞美人朝他眨巴着眼睛，立即道：“对啊对啊，王书记，这事您就不用推辞了。唐镇长，你说对不对?”

唐黄是一个没有长脑袋的人，见已有两个人同意，加上要是工作落在政府，说不定他自己也要摊两成，也表示赞同。一比三，王和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