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长公子

第20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呢！

始皇帝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过耐人寻味了，在场的几位重臣心里霎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同的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他，自然是指长公子嬴扶苏，现在不是皇帝，是不是说他总有一天会是皇帝？难道说陛下早已认定长公子就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虽说朝野上下赞成立长公子为储君的人占了多数，但毕竟只是私下里的言论，皇帝陛下从来没有提到过议立储君的事情，他老人家日思夜想的是长生不老，永远做至高无上的皇帝。

可是如果皇帝陛下心里真的没有考虑过自己身后由谁继位，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又作何解释？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不久前上郡监御史田更所上的一份奏章，就是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出处，据传闻那段话就出自长公子之口。

这也许不算什么，但据说当时长公子曾以穆公，惠文王，孝公甚至当今陛下自比，这才是真的犯了自古以来帝王最大的忌讳。

老子还没死呢，你当儿子的就惦记着上位，是不是盼着老子死啊？

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继承人或者可能的继承人在背后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可陛下偏偏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夸赞那段话说的好。

究竟是陛下不知道实情，还是陛下根本就不在乎长公子说了什么？按照陛下多疑的性格，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今天蒙恬闹了这么一出，陛下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究竟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他是要告诉长公子嬴扶苏，皇位你想都不要再想了，还是想说嬴扶苏你想翻天，等你自己当了皇帝再说吧！

处于暴怒状态的始皇帝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让下面的大臣们产生了如此丰富的联想，他仍然在怒不可遏地痛斥着长公子嬴扶苏和蒙恬。

“长城是什么？那是保卫我大秦江山的第一道防线，没有长城，北方胡人想从哪来就从哪来，没有长城，靠你们俩手里那三十万人，能把北方边界完全守住吗？”

“凭你们两个信口雌黄、异想天开的家伙也想翻天？修不修长城，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了算了？朕这个皇帝还在这呢！”

“你去告诉嬴扶苏，你自己也给朕记清楚了，修建长城的事情，一刻也不许停！耽误了长城的工期，朕唯你们俩是问！”

面对皇帝陛下疾风骤雨般的痛骂，蒙恬除了乖乖跪着挨骂，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里却在嘀咕：你们爷儿俩可真不愧是亲父子，连骂人的风格都如出一辙。

丞相等几位大臣也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各自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不过谁也没有为长公子和蒙恬太过担心，如果陛下真的要下狠手处置二人，早就让人把蒙恬抓起来了。

“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朕今天说的话，除了蒙恬，希望你们也都给朕记住！”

皇帝陛下骂累了，几位大臣也听累了，一听到陛下赶人，全都如释重负，逃也似的离开了后殿的内书房。

出了宫门，御史大夫冯劫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拦住了蒙恬的去路，上来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蒙恬，陛下今天说的那些话，你听懂了吗？”

蒙恬认真地盯着昔日的同窗兼好友冯劫看了半天，心说老冯你老小子没事儿吧，陛下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天，我有什么听不懂的？

冯劫看到蒙恬这副模样，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看来你还没有弄明白你今天为什么会挨骂。”

“不是，我说冯劫你什么意思啊？我告诉你我今天火气可大啊，你最好有话快说！”蒙恬大将军不敢在始皇帝陛下面前造次，可是面对从小被他打到大的冯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话间就撸起了袖子。

“蒙……蒙恬，你……你要干什么？”冯劫果然是被打怕了，一看到蒙恬撸袖子就紧张的直结巴，“我……我告诉你，我这……这可是在救……救你！”

“那你倒是快说呀！”蒙恬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冯劫下意识的用双手挡住脸，闭上眼睛继续说：“你想想，你刚才在陛下面前是不是说有暂停或者暂缓修建长城的想法，意思是想请陛下圣裁，对不对？”

“对啊，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蒙恬又顺手将袖子捋了下来。

“既然你只是提个建议，陛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对不对？”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蒙恬的心里，他突然醒悟过来，对啊，我也没说我就必须要把长城的工程停下来或者……暂缓啊。

一想到工程暂缓，蒙恬就一阵心虚。

“是不是品出点味儿来了？”御史大夫冯劫眼看蒙恬呆住了，顿时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风采，放下双手，眼睛死死地盯着蒙恬，一字一顿道，“陛下发怒，不是因为你提的建议，而是因为有人在玩先斩后奏那套把戏！”

冯劫的一句话就让蒙恬如遭雷击，彻底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看到蒙恬的反应，冯劫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拉起蒙恬就走，上了自己的马车之后才终于再次开口说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陛下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他最恨别人在他背后搞小动作，这是欺君你知道不知道？”

“老冯你听我说，不是我，是长公子他……”蒙恬徒劳的为自己辩解，却被冯劫粗暴的打断。

“是谁也不行，我告诉你，今天幸亏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了，如果你继续隐瞒下去，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吧？”

蒙恬听了这话，不由得后脖颈一阵发凉，冯劫说的没错，如果继续隐瞒下去，只怕他蒙恬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可这事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呀？”蒙恬有些纳闷，他出身行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前线带兵打仗，经历的人和事都相对比较简单，而且交往的大多都是军中的直爽汉子，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秦始皇看中的正是他这一点，如果是个精于权谋，善于伪装的政治高手领着三十万大军镇守北疆，只怕秦始皇每天都要被噩梦惊醒。

面对近乎于政治白痴的蒙恬，冯劫是彻底无语了，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提醒蒙恬：“陛下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怎样善后！”

蒙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当然不可能是政治白痴，只是相对于冯劫这样久在权力中枢，每天面对朝堂上无数明争暗斗的人来说，心思单纯了一些。

“多谢冯兄提点，要不然蒙恬这一家老小可能就难以保全了。”蒙恬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如果没有冯劫的点拨，他此时恐怕还在云里雾里，看不清陛下大发雷霆之怒背后的深意，迟早要吃大亏。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冯劫继续追问。

“我……”蒙恬一时有些语塞，他现在是左右为难，陛下的旨意他不敢违背，可长公子的拳拳爱民之心他也是甚为赞同，到底如何抉择，这是个问题。

“附耳过来！”冯劫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些，蒙恬一脸狐疑的靠近冯劫，两个人在马车里低声交谈了很久，就连赶车的驭者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行至一处交叉路口，马车停下，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蒙家马车也停了下来，蒙恬下了冯劫的马车，拱手和他道别：“冯兄，蒙恬告辞了！多谢冯兄指点迷津！”

“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赶快回前线，记住我说的话。”冯劫再三叮嘱，看着蒙恬上车远去，这才放下车帘，吩咐驭者启程回府。

回到家的蒙恬没有做任何停歇，立刻派人去通知卫队准备出发，他的卫队都是全天候待命的，说走就走。

“老爷，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不是说好这次可以多待几天的吗？”卧房里，蒙夫人一边打点行装，一边向丈夫抱怨。

蒙恬默默地望着夫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沉默良久，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夫人，这些年苦了你了，我……”

蒙恬欲言又止，夫妻俩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太过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也压根儿不会说，但是对任劳任怨相夫教子的夫人，他的内心是非常敬重的。

蒙夫人的身子明显一怔，转眼又恢复了正常，继续默默地帮丈夫收拾着行李，任由泪水划过面庞。

这么多年来，她日夜期盼的就是丈夫能早点回到家人身边，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她就知足了。

没过多久，行装收拾停当，家中仆人在门外报告，将军的卫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离别在即，蒙恬也顾不得矜持了，一把抓起夫人的双手，把她揽入怀里，柔声道：“夫人，我走了，下回我一定多待几天。”

蒙夫人挤出一丝笑容，重重地点点头，这个“下回一定”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只要心存希望，还怕没有阖家团圆的一天吗？

“等前线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就向陛下申请调回咸阳，咱们一家人就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了，到时候我天天都陪着你。”

“家里有什么事情，你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派人去找蒙毅。”

蒙恬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半天，出门一看，孩子们全都围在门外，静静地看着父亲。蒙恬满脸愧疚，对孩子们说：“爹走了，你们在家要听娘的话，不许惹娘生气。”

……

咸阳宫外，胡亥公子府，中车府令赵高按照惯例来教公子胡亥学习秦律，判案断狱。

胡亥公子少年心性，正是贪玩的年纪，望着桌上的一大堆竹简，一个头两个大，他懒散的斜躺着，抬眼斜睨着中车府令赵高，一脸不满：“赵高，你整天让本公子学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

“本公子以后又不准备做廷尉，这判案断狱关本公子什么事？”

赵高被胡亥一通质问，却依然是一脸谄媚，小心翼翼地赔笑：“公子您别生气，我大秦以法治国，这判案断狱之事，多少还是需要了解一些的。”

脸上在笑，在心底里，赵高对公子胡亥却是百般鄙夷，不学无术的蠢货，我是经常来教你学判案断狱，可你什么时候学过啊？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

虽然心里一万个看不上胡亥，但赵高喜欢的就是他的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这样的人才好掌握在手中，要是真能有机会把胡亥扶上那个位置，他有信心可以把这个蠢货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赵高继续笑着对胡亥说：“既然公子今天有些累，那咱们先不学这些，老奴这里有件新鲜事，公子想不想听呢？”

一听有新鲜事，刚刚还哈欠连天的胡亥公子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还是赵高这个奴才对自己最好，每次来讲课，不是有好玩的，就是有好听的。

“什么新鲜事，别卖关子，快跟本公子说说！”胡亥一改懒散的模样，坐直身子，脸上写满期待。

继续阅读请关注公众号《棠梨读物》回复书号【164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