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团卧底张美霞

第16章

“所以，有人要和张美霞换一下出场顺序吗？”负责抽签的副导演又重复了一遍。

可惜的是，所有选手拿着属于自己的数字，默不作声。

看来，在抽签这件事上，我依然没有什么好运气。

抽到了第一个出场，唱的却是一首关于别离的歌曲。

这等于是央视春节晚会上头一个节目就唱《难忘今宵》。

所以当看到那个“一”字的时候，除了欢呼雀跃的其他女孩子，整个节目组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行，一定要换个欢快的人上来。这是节目组讨论后的意见，不然我真得来红高粱模特队了。

但又不能强迫人家提前上刑场。

所以，我们所有人刚刚排练完的人，都在这里僵持着。

“我换吧。我是二十五号，张美霞你能接受吗？”

接受。我当然接受。

我感激地寻找着声音的主人，终于看到坐在后排的江荷娜高高扬起的手，“老师，我挺有信心让舞台燃起来的。”

“好，张美霞，比赛结束后你可得好好谢谢江荷娜。”

“一定会的！”我想立刻冲下去抱紧她，如果她愿意的话。

All as well。顺其自然。

这句话是最喜欢的印度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里的经典台词。

到现在为止，我觉得一切都还好。

除了…… 到直播的当天，我补了三部悲伤的电影，也还未找到心碎的共鸣。

我开始怀疑，我其实是不是一个冷血动物，只是我还未发现罢了。

“姐……怎么你画完妆之后就又躲进卫生间了。你不会是在这里供奉的有神仙保你一路顺畅吧？”杨啦啦每过一会就要来敲敲隔间的门，看我是否还活着。

“我在酝酿感情。”

“我给你提的建议都没用吗？还有，你那么多脑洞都哪去啦？”

从和陆老师开完会后，我从朋友们那里得到的建议有：想想爸爸妈妈在你小时候说你是从垃圾桶捡来的，你会不会委屈的想要哭出来？——我爸妈在小学的时候就开诚布公的和我讲述了哺乳动物怎么从受精变成独立个体的，我根本没有经历过被父母假装抛弃的场面。想想你被喜欢的男人甩了一万遍，你的心会不会碎成渣渣？——可是只要置身分手这件事外，我的想象也会很冷静。想想你养的小动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会不会特别想流泪？——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总要经历死亡的。

最后的结论是，所有人认为张美霞被逼得要出家了。

“我觉得我真的成了一台没有感情又没有技术，即将要被送到垃圾场碾碎的机器了。”我深深叹了口气。

“那……我再问你，你还记得振华高中的李大龙和刘睿么。”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我想要拼命堵住那段马上要流出来的回忆。

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不会了解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能对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另一部分人有多大的恶意。

我不属于李大龙和刘睿的世界，我可能不属于任何人的世界。

高中的我，只是普通到连老师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的人。成绩一般，长相一般，不爱说话，也从来不惹事情。和班上每个人都能平和相处，可是倒也说不上和谁玩得算亲密。

所以，普通的我原本能好好的保护好我那个暗恋隔壁班男孩的秘密。

我用L去代替他的名字，把一些专属于情窦初开少女的小心情写进日记里。没有提到爱，甚至也不会用喜欢这种非常严重的词汇。只是在走廊上看到他和别的男孩嬉闹就会高兴，只是看到穿着宽大校服的他轻松一抬手就把篮球送入篮筐的样子就觉得快乐。我一笔一笔记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的发生在学校的点点滴滴。

可秘密还是被捅破了。

装着试卷和日记的书包被忘在了学校对面的小卖店，最后被一位叫刘睿的学妹捡到。

学校每个人都认识刘睿，刚读高一的她很快就靠着大姐大和毫不吝啬一掷千金的性格成为了学校前呼后拥风云人物。而她也从不掩饰对高三学长李大龙的追求。

于是，她知道了我笔下的L就是她眼中的李大龙。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现在看来完全不重要的秘密公布于众。

于是，不愿与她站在对立面的其他同学选择了站在普通女生张美霞的对立面。

“张美霞，这名字也太土了吧？”

“是不是那个女生，敢和刘睿抢男朋友？”

“听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才给了她这么随便的名字呢。”

“还有啊，好像哪个男生多看她一眼，都会被她写进日记里。超不要脸的。”

流言蜚语到底多伤人呢？我第一次和我爸妈提出了要改名，也要转学的要求。

可之所以我没有被流言蜚语击垮，是因为我和我的爸妈之间没有秘密。

我没有错，我不应该为喜欢而羞耻，我因为喜欢而成为了一个大人，而我应该努力地成为一个更加勇敢地，不在乎别人挑衅的大人。

爸妈用他们的温暖给我搭了一座桥。因为有了这座桥和我那在高中最后几个月疯狂生长的想要反抗校园暴力的叛逆，我开启了开挂般的学习。高考的我考出了历史最高分，我告别了L和刘睿，告别了振华这个伤心之地，告别了北方小城，开始了新的旅程和人生。

我没有再和别人提过这段回忆。包括舟舟。

我以为时间把它杀死了。

可今天，杨啦啦帮我拆掉了装载它的箱子。

“又到了我们这位神秘的选手上场了……从第一场比赛后，关注张美霞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哦，不知道这一期她要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假睫毛的声音从台前传来。

来了，来了。

我那悲伤的情绪，终于在上台的一刻迈着大步朝我走来了。

Love is over, 时光匆匆如流水。

流水抚平我心灵，创伤早已无痕迹。

我很想问问别人，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她们都会想什么。

我在想，我也太惨啦，为什么连着两场比赛，我都在和过去的某一段回忆做正式的告别呢？下一场比赛，我一定要欢快活泼点儿，谁否定我都不行。

可是我的眼泪却哗啦啦的肆意流淌。

我又想，我下次要带周小舟最昂贵最防水的眼线笔和睫毛膏，不然观众又能截出多少表情包呀。

眼泪听不到我的脑洞，它流啊流的，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直到我恍恍惚惚的看到，陆之安站起身来第一次送给我的掌声。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好像都没有了什么印象。

投票排名我没有注意。

只是直播结束后，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因为陆之安的掌声，让我的票数在最后几位选手上场的时候疯狂飙升。

“粉丝们嘛，自己偶像都觉得好了，当然要听偶像的暗示，给他最喜欢的节目打投咯～多亏陆之安庞大的后援会，张美霞才有侥幸晋级。”

“美霞姐姐，原来你这么强呢……看来下一场比赛我得小心你呢。说不定我要被你PK掉了。”杨啦啦欢快地挽着我，“而且…… 我给你的点子还真有用是不是？”

“不要用这种疑惑的眼神看我啦！”杨啦啦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我按了按脸上还未干掉的泪痕，“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可是你振华的学妹，和刘睿一个班那种。”

我不愿与陷在这种让人难堪的回忆里，只好说道：“我是想到了爸爸妈妈才哭的。”

聪明的杨啦啦也并没有再执拗地紧追着我不放，她像没事发生过一样，问：“对了，你那个帅哥老板今天还来么？这次你一定要介绍我给他认识啊。”

黎家到底有什么好？

第一天杨啦啦提起他，我还以为她只是开玩笑而已。可接下来，她总有意无意的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黎家的一切消息：“想他想他就是想他。”

“是哪种想法？是想被他签约的那种，还是…… ”

“是想当你老板娘的那种。”

杨啦啦啊杨啦啦，你还真是直白。

“我不知道他来不来。”

“喂，你和你老板这么不亲密的吗？快打电话问一下嘛，美霞姐姐～”

我掏出手机拿给她看：“手机真的又没电了。”

“又是被骚扰电话打没了么？”

我点点头。

大概是从第一次比赛后，我便时不时接到各种显示地区为美国的号码打来的电话。接过两次对方没应答后，我便将其作为推销电话不再接听，可这系列神秘的电话似乎在这两天变得愈发偏执，拨打频率越来越高，即使我忙到根本没空碰手机，它依旧能给我打到黑屏关机。

“是不是黄牛把你的电话号码泄露了？”

“我粉丝加上买的也才刚过十万，没人这么癫狂吧？”

可在杨啦啦的心中，弄清骚扰电话的目的显然没有弄清黎家到底今天在不在现场重要。安慰了我两句之后，她便楼上楼下的跑着搜寻黎家的痕迹去了。

在接受了一大堆人真心或虚伪的恭喜后，安静下来的休息室让我感觉有点失落。

但是这种失落不是来自于周小舟。

在早上我就知道舟舟是不会来的。

“我被我妈抓去相亲，我们今夜都自求多福吧。”这就是她给我的无法出现的理由。

“靠。这么急？你们家是有王位要继承吗？”

“王位没有，可是我们两家的公司有一份价值几个亿的合作，所以这顿饭我必须吃，搞黄了生意我以后只能跟你当一个普通人了。”

“那您必须要去。”我发给她一个握拳的表情包。

“逢场作戏而已，张美霞，我永远最爱你。”

“舟舟，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这种失落会来自于谁呢？

黎家的影子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怎么可能因为他而失落？”我轻轻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家伙不出现，不会是为了不想给我发工资吧？还有茗姐，我都在这儿憋了两周了，她怎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是不是我已经被公司抛弃了只有我自己不自知呢？”

我决定逃离后台这群依旧在为顺利结束直播而狂欢的工作人员，回到宿舍给我可爱的小手机充上电，然后再去和当事人们问个究竟。

走出演播大楼，我深深吸了一口已经开始凉了下的秋夜凌晨的空气。直到这时候，冷静下来的我才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我真的再次进入了下一轮的比赛。

“到底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我才能重新得到自由？”

有点奇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感觉到难过或忿懑。

这样的生活好像变得有点好玩了。

反正一开始就不是会在月亮下变身的美少女。

不如坦然接受这个现实，做一个打怪晋级的奥特曼。

“张美霞，你过去那头型呢，你得支棱起来啊！”看来，相比于鹿小葵式打气法，还是赵本山的台词更能激励我。

“你过去什么头型啊？德云妹妹。”

这是我和陆之安第几次遇见了？说好的明星业务繁忙，工作结束都会立马被经纪人拖上车架到另一个城市进行演出呢？为什么一个顶流明星能如此随意的一个人在到处晃悠？这又不是小说剧本加持的缘分，我怎么会如此频繁的和他遇上？

“陆老师好。”死死的压住各种疑问，我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

“演技有进步。”

我不太清楚他说的是我现在的演技，还是在台上。

“泪流得很真实。”

“谢谢。”

“你可以去当个演员试试。”

“导演。”我自嘲道。

陆之安没有接收到我的玩笑，他挑了挑眉，等着我解释。

“上次你让我去幕后写歌词，这次让我当演员，下一次你会不会又说我应该去当导演吧？”

陆之安噗的笑出声：“那我得看看下一场你要搞出点什么名堂。”

“我先走了，大明星你也别一个人在这里晃荡了。”其实只要陆之安不像在之前点评的时候那样频频给我最低分，能和男神尽可能的多单独相处，这一定会是未来多少年里，我能疯狂和别人吹出的牛逼。但是转念一想，一个小时前，我刚刚在他和千万人面前哭成了傻子，这种尴尬时刻，我还是应该遁地消失比较好。

“啊……我能有一点私人时间很不容易的耶。”

“那我才不应该打扰你了。”我往宿舍走着，同时朝背后的他挥了挥手。

“我有一个问题。”

“说。”

“你当时想到了什么，才这么入戏的？是……前男友之类的嘛？”

人的本质都是八卦的吧，连陆之安也是。

“秘密。”我用了他当时对我的回答回应他。

“喂！”陆之安追上我，“是真的因为前男友之类的吧？”

看来，我不给他一个答案，他还真要执着地再跟我走上一会儿。

“给你一个线索：早安我的公主。是因为这个才哭的。如果你猜不出来，就是你没品味喔。”我吐了吐舌头，“我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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