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骄

第22章

直至卯牌时分，静静守望了一夜的西门蕊才望见杨不谅灭烛走出房门。

正待上前和他说说话，顺便问问那令狐冲上华山思过崖后，和岳灵珊究竟如何了。

转眼间，却见他匆匆往门外走去，心中奇怪，忙悄悄的跟在他身后。

谁知刚跟出府衙大门，便见有个衙役牵马在门外等候。

西门蕊本待上去问他，但转念想到夜间瞥见他整夜愁眉紧锁，不时愤愤的拍着桌子，此刻出去定是有要紧事，唯恐多嘴惹他生气，只得等他走后，将衙役唤来询问。

那衙役只说是郡守大人安排的，西门蕊又问杨晦现在何处，回说半夜去了东营，不觉更加奇怪，暗想难道是要去突袭不成，心中有些着急，忙叫衙役找匹快马给她，急急的往东营去了。

其时，正值深冬，西门蕊刚奔出一段距离，便觉凛风扑面，寒气刺骨，身上不停的打着激灵，又担心如果稍有耽搁，万一没来得及去瞧个究竟，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此处，接连几鞭子打下，那马几阵闷哼，立即放蹄狂奔。

可奔得越快，西门蕊便觉身上的寒意越浓，到得东营时，一张俏脸已冻得通红。

双手更是僵硬得毫无知觉，不知是冷是痛。

不多时，但见杨晦正带着数千士兵纵马奔出辕门，丝毫不敢懈怠，隔开一段距离，忙跟了上去，只见众人一路向东，直至黄河岸边，方才纷纷下马，将马栓了，急急的向对岸跑去。

西门蕊心中越发见疑，暗想杨不谅将几千士兵唤到黄河岸边作什么。

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去突袭，否则断不至于将马留在岸边。

当下，眼珠骨碌一转，忙轻提一气，飞身下马。

沿河岸向北奔出一百多米后，西门蕊方才身影斜掠，径往河对岸而去。

约莫奔出四五百米，环目四顾，忽见南面几十米处有一人一影站立在河岸边。

定睛看时，不是杨不谅是谁！此时正望向对岸跑来的杨晦等人。

西门蕊悄声伏在冰封的河面上，将身上所穿的黑袍解开，压在身下，露出一件白色衣服来，方才向前匍匐了一段距离，唯恐被人发现，只听见杨不谅大喊“丢不丢人！本王就问你们丢不丢人！”的话之后，前方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再看众士兵，纷纷满脸茫然，似是不知他所说何事，不觉暗自奇怪，心想：“这人是怎么了，一大早的竟拿这些士兵撒气。”

只见杨晦面露尴尬之色，讪讪的向杨不谅道：“王爷，这，这是何意？”

话犹未了，忽见杨不谅随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杨晦脸上，直翻了几滚才停下来。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只见杨不谅手指杨晦大骂道：“何意？你还好意思问本王！知不知道你这些兄弟都拿什么来赌？铜钱！堂堂凉州王麾下，聚赌竟然连一块银子都拿不出来，本王就问你丢不丢人！”

西门蕊不觉扑哧一笑，暗想这人实在让人费解，原以为他只小时候会如此戏弄自己。

每每想起来，只道那是小儿心性，不想如今长大后却越发变本加厉了。

杨晦被他这一打一喝，一颗心早委屈得掉进河窟，又惊又怕，垂头道：“丢，丢人。”

杨不谅道：“知道丢人就好！知耻而后勇！兄弟们没有银子，咱们可以想方设法让兄弟们赚银子，怎能放任他们拿铜钱去赌？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本王发现有人拿铜钱去赌的，杀无赦！”

众人统皆一愣，本还在纳闷，他莫名其妙的一通喝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听见提起聚赌，不少人提心吊胆，只道他是要来问罪。

但听见他说想方设法让大伙赚银子时，才登时明白，不觉心下大喜，想问他如何赚这银子，但又恐万一问得不对，免不了也要挨一巴掌，忙急匆匆的纷纷扶起杨晦，一面看了杨不谅几眼，一面向杨晦笑道：“杨大人，杨大人，要不您帮忙问问王爷，这银子如何赚法？”

杨晦刚挨了这一记打，本自恼火。

听见众人问出这话，更是气上加急，正要发作，好好教训他们一通，却听杨不谅道：“这个简单。从现在起，每人每天都来这里抓鱼，一条鱼一两银子，不论多少，杨大人照单全收。本王每日派人检查，赚不到银子的自己滚出军营，免得给本王丢脸！”

西门蕊一听，心道：“这又是想的什么鬼主意，难道还想天天吃鱼不成？”

众人亦是一愣，有人道：“王爷，眼下黄河结冰，现在如何下的水去？不如今日且回去，明日拿了锥子铁锤一应用具再来不迟，您看如何？”

只见杨不谅扫视众人一眼，上前几步，忽的紧握住拳头，直突突的砸向冰封的河面，只听得“喀喇”一声，河面顿时现出一条裂缝，再一拳，竟硬生生砸出个大窟窿！

自前朝大魏国以来，两百年间，凉州皆地贫民穷，人口稀少。

北庆立国后，忙于军备战事，亦无暇顾及。

西边的吐谷浑、北边的柔然等国皆是游牧部族，犯边也只想多抢些财物。

可进犯几次后，见财宝人口远不及西域富庶，渐渐的也就进犯得少了。

是以凉州士兵，并未经历多少战阵，大多不过为了混口饭吃，消遣度日。

几时见过杨不谅这般刚猛的神力！

当下，见他只两拳便将冰封的河面砸出偌大一个窟窿，俱是叹服，忍不住齐声喝彩！

西门蕊更是一惊，暗想以前只道是他力气比常人稍大些，却不想竟有如此神力，心里愈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此生能嫁得如此奇男子，亦是自己修来的造化，如此想着，脸上不觉有了阵阵暖意，正痴想时，忽听杨不谅又道：“你们谁先下去！”

众人见说，立即停住喝彩，纷纷后退几步，挤作一团，谁也不敢真的下去，不少人心中打定主意，实在不行，离开军营便是，总比被冻死在黄河里强，混口饭吃哪里比得上狗命重要！

杨不谅连喝几声，见众人只是后退，更有甚者，索性掉头就跑。

水性不好的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片刻之间，两营三千士兵竟已跑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杨不谅暗暗叹息，想着趋生避死，这原是人的本性，但见竟无一人有勇气一试，不免太没血性了些，又道：“若是有谁死在水里，杨大人定当赠银千两，亲自照料！让他家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如何？有谁愿意下去？”

西门蕊见众人犹豫大半天，只不敢下去，心中亦恼，忽的起身，几个起落向众人奔去。

众人猛然看见一条白影窜来，又是一惊，待那人走近一看，见是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姑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她右手几个起落，连扇几人耳刮子，怒目道：“我说这金城还有没有男人了？不就是摸条鱼么？也忒娘们样了！你们不去，我去！”

说完，竟真的跃入水中，但见水面掀起一股小小的浪花，立时便没了踪影。

杨不谅看见西门蕊，亦是一惊，暗想她如何跟来了，一双电目随即瞪向杨晦。

杨晦不禁脸色惨白，纵然知道西门蕊自幼是在渭水里闹惯了的。

但那又如何能和这冰封的黄河相比，心下大骇，若是西门蕊真有个好歹，不等杨不谅慢慢折磨他，西门惠就会先要了他的脑袋，哪还来得及想其他的，也忙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一见，又惊又惧又奇，暗想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历，竟让郡守大人如此拼命。

一双双眼睛直愣愣的瞪着眼前的窟窿。

过了一会儿，只见探出一个头来，却是刚才那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后又沉了下去，如此往复几次，忽见两条鱼从河面上被抛了出来，不多时，那小姑娘又露出头来，双手按在冰面上，只稍一用力，整个人便即爬了上来，郡守大人亦紧随其后，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正当众人目光齐聚两人身上时，西门蕊忽的捡起冰面上的两条鱼，对着一人脸上直摔过去，道：“二两银子！就当本小姐赏你的！”甩脸便走。

那人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棉袍一脱，“妈的！不就是个死么！谁怕谁！”

说着，果真跃入水里。

众人一见，亦纷纷脱衣入水，连跳下去几人后，有人因担心水里人太多，窟窿太小，再上来时难免挤作一团，便向杨不谅说道：“王爷！劳烦您再多来几个窟窿！”

杨不谅见状，双腿一动，又是几十拳下去，河面顿时多了二十几个窟窿，众人再不犹豫，纷纷跃入河里，偶有一两个迟钝的，亦被旁人将衣服扒了，一脚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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