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战争之铁鸣火炽

第37章

“要想争取更多的蒙京人加入这场战斗，我们就必须知道他们之前为什么不参加。”毕忘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希望他们能给出答案。

锒冲一甩手，“这还不简单，有些人是不知道有屠龙军的存在，有些人知道，但是我们势弱，加入怕有朝一日被朝廷一锅端了，有风险呗。”语气之中满透着理所应当。

聂郭城面色阴郁，真心实意地忧愁着，“想要争取更多的人谈何容易，我在组建这支反叛军的时候，也到处游说，但肯加入的寥寥无几，大家虽然饱受压迫，毕竟还留着一条命，不愿意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冒险。”

毕忘的脑子费力地转着，他开口冲着冉柔问道：“这么多人不愿加入，你为什么加入？”

“因为自由，让蒙京人拥有选择的权利。”

毕忘点点头，指着锒冲问道：“那你呢？”

“我希望蒙京人可以摆脱现在的状态，无论是我们还是后代都有更好的生活。”

毕忘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个世界上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就是信念，我们一方面需要把这种信念灌输给每个蒙京百姓，让他们明白，只有反抗才能为他们的家庭和后代争取到自由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告诉他们有胜利的可能，让他们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去送死。”

“理是这么个理，可根本没法实际操作，我当初是在蒙京刚刚被攻陷后，趁着大家还没有各自分散的时机，才有机会到处游说，今时今日，大家都散落在各个地方，在各义国人家里为奴为婢，再想大规模的游说已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地进义国人家里，这也是屠龙军现在难以壮大的原因。”聂郭城连连摇头，毕忘想的这些他又何尝没想过，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反复想了多少次，可惜总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太难。

毕忘又一次胸有成竹地一笑，冉柔每次看到这个笑容，都会觉得很安心，就好像再复杂的问题撞上这样的笑容，就会顺利地迎刃而解。

“挨家挨户地进义国人家里，找到蒙京人游说确实很难，但是带一张纸给他们应该很简单，我们把想要传递的信念写在纸上，那些蒙京人是下人，和他们接触的也多是社会底层人物，比如菜贩子、挑粪工等等，我们只需要让这些人把纸带进去给他们就行，大街上看见蒙京人也可以将纸塞给他们，再加上口口相传，我相信这个信念很快就能播撒出去。”

冉柔乍一听的确是个好办法，可转念一想，意识到有些不对，“可蒙京人几乎都没上过学，不识字啊。”

“所以在纸上要放上你们蒙京人特有的图腾，有一部分人看见图腾，会想办法去了解内容，经过努力得到的信息总是能引起更多的重视，就像我们对待那封秘信一样，但是我们的意图不能写地太明显，否则被有心之人告发就糟糕了。”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众说纷纭。

“试试吧。”聂郭城说道，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纸张的内容就有劳毕忘你了。”

毕忘无语片刻，他写点普通文章尚且还可，这宣传纸上的内容何其重要，需要文字简练，煽动力极强，一字一句都得让人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抛家弃子”，加入这神圣的战斗，他哪有这水平，但自己刚提的想法，也实在不好拒绝，而且屠龙军里他还真没发现谁有这个本领。

毕忘一连几天将自己困在房里，整个人写得是东倒西歪，他现在这模样像极了那些被逼着学习的公子哥儿，墙角堆满了纸团，他发狂一般地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算了，休息休息，出去走走。

他约上冯遇和季朝阳两人一起去街上溜达，散散心。

“对了，毕忘兄弟，你妻儿可有消息？”季朝阳今日出门拿了一把折扇，身上看不出一丝习武之人的狠厉。

“还没。”毕忘脑子满是如何写出那张宣传纸。

“要不你将你妻儿的长相告知于我，我让我江湖上的兄弟也帮你留意一下？”

这话倒让毕忘回了神，“那就多谢了。”

“小事，不足挂齿。”他转身一看，“冯遇呢？”

毕忘丝毫不担心，“冯遇才二十出头，太年轻了，对什么都好奇，准是又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们在这等等他吧。”思绪又在如乱麻般的文字中缠绕起来。

“走走走！”一阵叱骂声传来，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被赶出了店门，和他一起被扔出来的是一本书。

这书从天而降，直端端地摊开落在了毕忘的面前。

“有什么了不起啊！要我看你们都眼瞎！”光头男单手扶腰，叫唤着站起了身，“不懂欣赏！不懂欣赏！低俗！！！”

这时店门被一人打开，探出了个头，“我们老大说了，你写的就是垃圾！”说完，门又狠狠合上了。

毕忘仰头看去，只见此店的牌匾上写着“立山书肆”。图书的出版主要是依靠手抄，朝廷设有专门的抄书机构，后来义国社会逐渐稳定繁荣，便出现了抄书、售书为业的民间书肆，也出现了职业的抄书匠，作家可以将自己的作品投给书肆，书肆若是觉得好，便会为其抄写、发售，双方分享收益。看样子，这个光头的书是刚刚被无情拒绝了。

毕忘觉得那光头有些可怜，毕竟是辛辛苦苦伏案写的作品，被人说成了垃圾，他拾起地上的书，准备还给那人，目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却被书中内容吸引了，摊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的是大敌当前，一位将领对他手下说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失去勇气，一败涂地，也许有一天，我们的世界将会毁灭，邪将胜正，但绝不是今天，我们要誓死奋战，守护这世上你所珍视的一切。”

一种热血在毕忘的心头翻滚，久久难以平复，这不正是宣传纸想要的力量吗？

“不好意思，这书可以还我了吧？”光头伸出手讨要。

“哦，还你。”毕忘将书递给他，“我看了一下内容，我觉得写得挺好的，为什么书肆不愿意发售呢？”

“哎，别提了，现在这些书商只看眼前利益，什么内容能赚钱就发售什么，比如将帝王搞成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那可能吗？不爱江山他早被人反了？还有写什么富家公子爱上单纯丫鬟，要死要活的，那可能吗？你看我们周边，哪个富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真是要多奇葩有多奇葩，可别看写得不咋滴，销量却十分惊人，这些内容我这书里都没有，他们当然不喜欢。”光头将书像宝贝一样装进了怀里，“我写的这些东西看来这辈子也只有我自己享受咯。”

“兄台，敢问高姓大名？”毕忘见他要走，急忙叫住。

“在下吕严，怎么啦？”

“吕兄，若有个机会让你写的东西可以让很多人看到，你可愿意？”

吕严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几遍毕忘，“你是开书肆的？”

“不是。”

吕严一下泄了气，“那还说什么。”又欲走。

毕忘一个箭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同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说屠龙军的事情，只是说有个活动想要他写煽动人的话，提高活动效果。

季朝阳听明白了毕忘的意思，也帮忙一起解释。

光头听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云里雾里的，“等等，所以你们不是要我的书，而是想要我帮你们写文章？”

“差不多。”

光头左思右想，不知在纠结什么，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们反感蒙京人吗？”

毕忘和季朝阳互相看了一眼，搞不懂这光头为何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看出他们的身份了？可他们明明一看就是义国人的脸啊，言语之中也并未透露分毫。

冯遇刚看见了一个孔明锁，忍不住玩了几把，看见那两人还在前方等自己，兴冲冲地冲了过去，看见光头，问道：“这是谁啊？”

“你们反感蒙京人吗？”光头又问了一遍。

“我们当然不反感蒙京人，我们就......”冯遇还没说完，嘴就被季朝阳堵住了。

“如果你们不反感蒙京人，就跟我来吧。”

三人都弄不明白此时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还是跟着光头来到了他的吕宅。

吕严一路引领，直接带他们走进了一间屋子，只见桌前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油辫及腰，其中掺杂着几根白发，皮肤黝黑，正专心伏案，奋笔疾书。

“不平，我给你带了几个人。”吕严说道。

男人这才第一次抬起头，他双眼深陷进眼窝，皮肤粗糙，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了一般。

吕严见这三人一脸迷茫，说道：“他叫陈不平，是我府上的下人，他十五岁被卖到了我家，我爹见他聪明，便让他和我一起学习，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弟弟，他比我有天赋，你瞧......”他指了指桌上放着一大摞书，“那些都是他写的故事，精彩绝伦啊，可惜书肆不可能出版蒙京人的书，于是我想帮他一把，才用了我的名义，只是没想到那些书商......”

“他们又不愿意发售是吗？”陈不平的语气听上去满不在意，但是毕忘看得出来，那人眼中满是失望，大家都以为失败惯了就会麻木，殊不知这种麻木只是表现给别人看的罢了，内心依旧会深深感受到坠落深渊的绝望。

没等毕忘想完，陈不平忿忿骂道：“妈的，那群人是被狗屎蒙了眼睛咋地！”

“对，那是他们没眼光。”吕严只好安慰，接着又说道：“对了，这些人看中了你的才华，想让你帮他们写宣传稿。”

陈不平狐疑，“宣传稿？做什么的宣传稿？”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若要陈不平帮忙，他总会知道真相的，而且他是个蒙京人，告诉他应该也没有问题，于是他们如实相告。

毕忘看不出陈不平的打算，又补充道：“虽然这和出书有些差别，但是也能让你发挥你的能力。”

陈不平满脸嫌弃，“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冯遇看不下去了，和他怼了起来。

“不平他就这样，嘴巴毒，没坏心眼，等我和他说说。”吕严赔着笑，拉着陈不平到角落里，二人嘀嘀咕咕起来。

“当我是什么？”、“不是文学......”、“愣头青......乌合之众......”尽管那二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这些语句还是断断续续飘到了毕忘耳朵里。

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二人才终于商议出了个结果，陈不平心有不甘地说道：“看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勉强接下好了。”

冯遇贴到季朝阳耳边低语道：“好家伙，我看这不是请了个写宣传的，是请了个佛回去，架子真够大的。”

这陈不平一到山洞，就指指点点，数落出了几十个毛病，看这人觉得人家丑得没眼看，看那人又觉得人家腰粗似水桶，还非得说出来，没几天就得罪了一大帮子人。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他不受人待见，愤世嫉俗，但文笔确实有两把刷子，很快就写出了宣传语：

“我们是自由的斗士，我们身上流着千年不屈的血液，这血液曾经在我们祖先的身体里流淌过，今后也将在我们后代的身体里流淌，为了他们，让我们团结起来，我们的胜利需要你！请于五日后午时长明村见。”

聂郭城对此文也很是满意，能激起人们内心的热情却又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事情，不会落人口舌，立马组织军中会识字写字的人进行抄写，并且每张纸上都画有一轮太阳，太阳旁是一弯新月，这是蒙京人独有的“日月同辉”图腾，然后到处分发，只待五日后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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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毕忘推开殷府的大门，他想在战争开始前再看看这个地方。

他在里面随意闲逛，一切都冷冷清清，他的脑海里反复在想象自己和温玉再次见面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府里怎么还有人进出？”

“谁知道啊？说不定是温玉的哪个老相好想她了呗......哈哈哈......”

门外传来几个妇人尖锐的声音，毕忘听到这些话，气得拳头都握紧了，他冲出去，瞪着眼怒骂道：“你们是谁？知道什么？休要胡言乱语。”

“你又是谁呀？”

“我是温玉......”他意识到不妥，立马改口：“我是温夫人的朋友。”

那几个妇人瞅了瞅他，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妇人说道：“我可不是胡说，我女儿的朋友曾经就在殷府做事，我是听她说的。”

“温夫人贤良淑德，对自己的夫君绝对是忠心耿耿。”

“哼，我可听说那个温玉和自己夫君的关系僵着呢，她当时可是经常让龙卫军副校尉背着自己的上级，到这里和她私会，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妇人敲了敲脑袋，没想起来。

旁边一妇人显然没少和这群人嚼舌根，说道：“叫顾光国。”

“不对，是另一个，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胡定川，要我看温玉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人。”那妇人立马来劲了。

“你们放屁！”毕忘吐出这四个字，脸色铁青地快步离开了这里。他心中不由地猜疑丛生，自己和温玉的关系真的不好吗？可即使失忆了，他也能感觉到那一份深情，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温玉真的背叛了自己吗？可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被人狠狠捏住，肆意蹂躏，也许真相比他想得更难令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