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天宫而来

第3章

经典小说《他从天宫而来》是网络作者“执笔写江南”的代表作。以下是内容概括：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什么是江湖？贩夫走卒，引车提浆，人有三面，话留三分是江湖。刀光剑影，剑拔弩张，豪迈饮酒，纵情高歌也是江湖。恩怨对错，谁是谁非，看似光鲜亮丽，却也为碎银几两奔波，却也为世事无常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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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道，渝州城，江湖客栈。

客栈内少了那个吃饭最多的百里天都，这里又清静了好久好久。

齐筱时常拿着扫帚，独自一人站在楼梯下，看着客栈大厅内来往的江湖人。

这是她每日最爱做的事，同样的，坐着喝酒时能看看发呆的齐筱，这也是这些江湖人最每日最爱做的事。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什么是江湖？

贩夫走卒，引车提浆，人有三面，话留三分是江湖。

刀光剑影，剑拔弩张，豪迈饮酒，纵情高歌也是江湖。

恩怨对错，谁是谁非，看似光鲜亮丽，却也为碎银几两奔波，却也为世事无常惋惜。

他们的百态构成了这世间最为纯粹的江湖。

鬼小二卓宣忽然出现齐筱身旁，他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容，斜靠在楼梯扶手边，双手抱胸，一只手还拿着一个木托盘。

“人呐，总是这样，认为有些人永远都会一直在，所以便会肆无忌惮，而突然有天离开了呢，又会有些想念，齐姑娘，你说是不是？”

齐筱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皱起他精致的眉头，鬓角垂下两缕发丝，即便是青色的粗布衣裳也挡不住她的清丽脱俗。

突然，她好像听出了卓宣话语中的讥讽之意，美眸一转，眼中带着些许怒意，对卓宣说道：

“卓小二，你是不是找打？！”

“不敢不敢，齐姑娘，齐女侠！”

卓宣听闻立马身影一闪，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大厅中的酒客间。

“哈哈哈哈，鬼小二，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见到齐姑娘生气，竟吓得连推窗望月追云式都施展出来了！”

酒客中一人大声笑着说道，他的话同样引得在场其余人都哄堂大笑。

面对嘲笑，卓宣也不生气，只是叉着腰，对在场酒客说道：

“连大掌柜都要全力打出三拳才能打破她的法相，若是你们不服气，可以去找我们齐女侠练练啊，正好她也有几年没动手了，万一打赢了，或许能赢得我们齐女侠芳心暗许也说不一定！”

六年前，渝州城一战，齐筱所请的泰山神法相遮天蔽日，手中敕魔剑更是剑意滔天，凭借此法硬生生的接下了江湖客栈大掌柜魏献最具怒意的三拳。

若是齐筱没有就此退隐江湖，在这小小江湖客栈中做了一名打杂伙计，那在此战过后，她的名字必将传遍整个江湖。

“以求葵水精，无生也无形，敕令雨化剑，急急如律令！”

齐筱双指于身前画符，符成之时，一道水龙于其中飞出，化作一柄水剑，直奔卓宣而去。

“喂喂喂，齐女侠，没必要用神霄符箓吧，会出人命的！”

卓宣见那水剑朝自己袭来，他运足轻功，身影化作道道残影，消失复出现，出现又消失。

原本还起哄的江湖酒客，在见到齐筱这一手神乎其技的符箓之术，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说一个字。

偶尔也会有几个年轻人会偷偷看向此刻正手掐剑诀，操控水剑追卓宣，脸上带着明媚笑容的齐筱，心中不由得感叹。

“喝喝酒，吵吵架，看看喜欢的姑娘，这样的江湖生活就很好。”

后院中，大掌柜魏献的书房内。

一袭玄青色大氅的魏献此刻正与坐在对面的两人一同喝着酒，他们一人身着青色儒衫，面容随和。一人身着红裙，白发如瀑，妩媚妖娆。

白发红衣的颜辛喝了一杯酒，昂起头，闭上眼，细心的品尝着。

“如何？这是琣玉的玉人酒坊新酿的酒，尚未开封，今日特意送来一坛给我们先尝一尝。”

片刻之后，颜辛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的酒杯，感慨道：

“琣玉姐的酿酒工艺不愧是名冠江淮两地，桂子酒经过琣玉姐的手竟会有别样风味。”

一旁的周方儒略微呡了一口，一脸坏笑的看向魏献：

“不过魏献这琣玉二字喊的倒是越发顺口了，看来……”

江湖客栈大掌柜魏献与玉人酒坊老板娘陈琣玉，两人的关系在这渝州城内可谓是人尽皆知，只是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陈琣玉是这渝州城有名的俏寡妇，自家丈夫走的早，后独自一人开了这间玉人酒坊养活公婆两人，直至两人百年。期间公婆两人见其一人辛苦，常劝其趁着年轻改嫁，但都被回绝。

无数人想来一亲芳泽，都被其一顿暴打送去了县衙，久而久之，这些登徒子便只敢在嘴上逞英雄。

其甚至扬言：“江淮男子多妩媚，不如妇人力扛鼎。”

早年魏献带着襁褓中的一对子女来到渝州城开了这间客栈，初期尤为艰难。他本就是军伍出生，在书生气颇重的江淮，那一身沙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杀伐之气，令他在整个江淮都显得格格不入。

只有陈琣玉，她可谓是一眼便相中了这个男人，见其一人带尚在襁褓中的子女辛苦，常以“男人怎知带娃”为由来帮忙照看，且尤为细心，将这对子女视同己出。

因此，对于魏子庚与魏子青兄妹二人而言，陈琣玉便是自己娘亲。

听到周方儒的话，魏献也不避讳，十分大方的说道：

“这么多年，琣玉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一个女人能够为你做到这地步，夫复何求？如今我心愿已了，只等子庚回来，也给琣玉一个交代了。”

谁都看得出来，即便是客栈内的酒客都能察觉一二。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掌柜，这段时间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爱笑，爱与人开玩笑了。

“你怎的如此确信子庚能拿回文圣笔？如今的镇国寺住持可是出了名的貔貅，只进不出，当年拿走鬼头屠刀原本是给镇国寺了结一桩因果，可还是留下了我的本命物才换走那柄怨气滔天的屠刀，”

颜辛问道。

魏献喝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昔年镇国寺住持永觉欠我一个人情，如今他因果未了被拒于佛国门外，天底下谁最在意此事？”

颜辛眼睛一亮，说道：

“他的师弟，如今的镇国寺住持永颂大师！”

顿了片刻，颜辛又问道：

“可为何你自己不去？若是你去此事岂不是更加简单？京城除了那位首宦司礼监掌印赵英之外，还有谁能拦得住你？”

魏献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道：

“京城有守城大阵加持，外地上三境的武人修士去到京城皆自降一境，加之燕王一事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京城的念头。”

当年之事，颜辛历历在目，她知道京城于眼前这顶天立地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为了保下燕王的一对儿女，他以自己的一对儿女偷天换日，因而死在了京城。

周方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人生之常倦兮，爱与梦齐相伴。”

玉人酒坊，今日的酒刚开泥封便被一买而空，后院伙计正在准备着立冬时节所需的黄酒。

偷得浮生半日闲，酿酒娘陈琣玉独自一人坐在门框边，一手托腮，带着满足且幸福的笑看着不远处的江湖客栈。

人来人往，一切都与她无关。

有人看风景，而有些风景便是某人。

她，便是渝州城最美的一道风景。

京城，镇国寺后院的禅房内。

永颂方丈低垂眼眸，双手合十，口中莫念佛号。

禅房中寂静无比，哪怕是许岳此刻也正襟危坐，刚刚永颂方丈的话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而这一切也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华阳赋此刻目眦欲裂，对于永颂方丈所言恍若晴天霹雳。

他跪爬向自己的师父，声嘶力竭的问道：

“师父！我到底算什么！掩月城内人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只是一个杂种！”

年幼时被人说起自己是贱货与野男人所生的杂种，他会觉得气愤，甚至因为此事经常与人大打出手。

“您收我为徒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因为永觉大师是……是我……”

他说不出口，“生父”两字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许久过后，永颂大师睁开眼睛，说道：

“阳赋，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为师当年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知将来你会是肩扛大黎佛门的佛首，四百年来，我镇国寺从未有一人能够修炼出三大佛祖法相，这也证明了为师并没有看错人。”

“那为什么当年没有带我走！一定要我在无数人白眼与恶毒话语中活这么多年，难道这也是我佛所说的无量劫？！”

华阳赋逐渐涕泪横流，如果他不知道一切，那么这些年的苦难他都可以当做过眼云烟。可明明能够知道的早一些，即便幼年时被带回镇国寺被人嘲笑，也好过每日都被人说一句“杂种”！

“师父，您知道每日与画在墙壁上的娘亲说话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您知道弟子我捧着炒蚕豆去交朋友，可换来的却是他们的不屑和冷眼时的失望吗？！那可是我苦苦等了三个月的蚕豆！”

面对华阳赋的声嘶力竭没有人阻止，他大口喘息的，永颂方丈只是耐心听他说完，眼中没有一丝怒意，有的只是愧疚。

又是长久的寂静，永颂大师这才开口道：

“为师与师兄永觉养伤之时，正值白玉教力竭反扑之时，城内多数百姓皆遭受到了他们的屠戮，直到朝廷的兵马赶到平反，而等为师与师兄赶回马家时，已是空无一人，偌大的宅院也被烧毁，师兄永觉在掩月城寻找月余都未曾找到马家哪怕一人，本以为……”

听着永颂大师的叙述，魏子庚几人逐渐明晰当年一切。

当时尚为镇国寺都监的年轻和尚永觉与永颂下山为大黎江湖肃清白玉教，在面对其十三护法之时虽永觉大师以通天佛法为中原武林竖起一面墙，永颂更是一人力扛十三护法，拖到了时任燕云奢悦狼军副统领魏献的到来，可两人终究是身受重伤。

后两人便在城内一户姓马的人家休憩养伤，马家家主尤其信佛，见两人更是京城镇国寺的高僧，特令家人好生款待。

而一日，永觉大师见到了马家独女马琅玥，本就从未下过山的永觉对其一见倾心，虽万佛在身可却心如蚁噬，后两人甚至私定终身。

“天若有情天亦老，琅玥，你等我，等我们肃清白玉教余孽，我便还俗，与你共话余晖。”

这一日，这自诩佛心坚定如磐石，被镇国寺住持慧明大师誉为镇国寺百年一遇的佛首，在这个名唤马琅玥的女人面前没有再自称“小僧”。

后白玉教的入侵被彻底肃清，可当永觉满心欢喜的去寻自己心爱女人之时，在他面前的只有马家十数条横陈着的尸首。

往后月余，永觉寻遍了整个掩月城，可却没有发现他们一丝踪迹。

永觉与永颂疲惫的回到了镇国寺，当夜，永觉向慧明方丈坦白自己与马家大小姐的一切，只望其师能够允许其以死谢师父的再造之恩。

“师父，弟子破了色戒，再无颜做佛门弟子，只求来生常伴青灯，于我佛身侧诵经赎罪。”

然而慧明大师却并没有恼怒，只是捋了捋胸前的胡须，淡淡的说道：

“何为色戒？淫而乱方为色，若是真心真挚之爱亦被称之为色？那佛祖从何而来？爱本是世间最为纯粹的情感，佛祖弟子阿南尚可为心爱之人化身石桥五百年，为何你便不可？爱可生爱，爱可生憎，若是一味地将其深藏心底，此方为之心魔。况且你今日之求死为的尚为心中所爱，为的是那位马姑娘，既人之已逝，何不化此爱为慈悲？渡化更多尚在苦海之人？此为己也为那位马姑娘。”

一语点醒梦中人，永觉听着慧明大师所言，眼角不自觉的流下泪来，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丢弃在镇国寺门外，被慧明方丈捡回后一直跟随其身侧，青灯古卷，一心向佛的年轻和尚哭了，

永觉用力抽泣着，声音逐渐嘶哑，此刻的他竟好似孩童一般于慧明大师身前哭泣着。

“可弟子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可到头来却未能救下她，弟子答应她要与她共话余生，她临死都在等着弟子！弟子愧对于她！”

慧明大师宠溺的摸了摸永觉的光头，一手捋了捋身前的胡须，笑着唱了句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永觉，为师问你，救一人还是救万人？”

“师父？”

到此为止，禅房内的一根蜡烛燃烧殆尽，永颂方丈站起身换了一根蜡烛点燃，说道：

“阳赋，前因后果为师已尽数道于你听，如今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师都不会干涉，整个镇国寺也都不会干涉。”

华阳赋失魂落魄般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禅房外走去，刚欲推开门时，一个虚脱的声音传来，而他却没有回头。

“师父，弟子去见见他。”

没等永颂大师开口，华阳赋推开门，朝着大雄宝殿亦步亦趋的走去。

待到人走远，永颂大师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爱可生爱，爱可生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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