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通读本全文+后续+结局

第9章

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五月，皇帝下诏封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派人前往授予他玺印，与他剖符为信，互通使者，让他协调百越各部落，不要成为汉朝南方边境的祸患。当初，秦二世时期，南海尉任嚣病重，他把龙川令赵佗召来，对他说：“秦朝政治无道，天下百姓受苦。我听说陈胜等人起兵叛乱，天下局势动荡不安，不知何时才能安定。南海郡地处偏远，我担心盗贼的军队会侵犯到这里，我想发动军队，断绝新修的道路，自行防守，等待诸侯的变化，但我现在病重。番禺（今广东广州）背靠山岭，地势险要，南海郡东西绵延几十里，有不少中原人辅助，这里足以成为一州之主，可以建立国家。郡中的长吏没有能和我商量大事的人，所以把你叫来告诉你这些。”任嚣当即给赵佗写下委任状，让他代行南海尉的职务。任嚣死后，赵佗就传檄文告知横浦（今广东南雄西北）、阳山（今广东阳山）、湟谿关（今广东英德西北）说：“盗贼的军队就要来了，赶紧断绝道路，聚集军队，自行防守！”接着，他逐渐用法律手段诛杀了秦朝所任命的官吏，任用自己的亲信为代理官员。秦朝灭亡后，赵佗就攻打兼并了桂林郡（今广西桂平西南）、象郡（今广西崇左），自立为南越武王。陆贾来到南越，尉佗梳着椎形的发髻，像簸箕一样伸开两腿坐着接见陆贾。陆贾劝尉佗说：“您本是中原人，父母兄弟的坟墓都在真定（今河北正定）。现在您却违背天性，抛弃中原的冠带服饰，想凭借小小的南越和天子对抗，成为敌国，灾祸即将降临到您身上！况且秦朝政治腐败，诸侯豪杰纷纷起兵，只有汉王先进入关中，占据咸阳（今陕西咸阳东北）。项羽违背约定，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归附他，他可以说是强大无比了。然而汉王从巴蜀起兵，像鞭策马一样驱使天下诸侯，最终诛杀了项羽，灭掉了楚国。五年之内，就平定了天下，这不是靠人力，而是上天的安排。天子听说您在南越称王，却不帮助天下人讨伐暴逆，朝廷的将相们都想调兵来讨伐您，天子怜悯百姓刚刚经历战乱，非常劳苦，所以暂且休兵，派我来授予您王印，与您剖符通使。您应该到郊外迎接，面向北方称臣。可是您却想凭借刚刚建立、尚未稳定的南越，在这里逞强。如果汉朝知道了，挖掘烧毁您祖先的坟墓，诛灭您的宗族，再派一名偏将率领十万大军来到南越，那么南越人杀死您投降汉朝，就如同翻转手掌一样容易。”于是尉佗急忙起身，向陆贾道歉说：“我在蛮夷之地住得太久，太失礼了。”接着他问陆贾：“我和萧何、曹参、韩信相比，谁更贤能？”陆贾说：“您好像比他们贤能一些。”尉佗又问：“我和皇帝相比，谁更贤能？”陆贾说：“皇帝继承了五帝、三皇的大业，统治着中国。中国人口以亿计算，土地纵横万里，万物富饶，政令统一。自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局面。现在您的民众不过几十万，而且都是蛮夷之人，生活在崎岖的山海之间，就如同汉朝的一个郡罢了，怎么能和汉朝相比呢？”尉佗大笑说：“我没有在中原起兵，所以在这里称王。如果我生活在中原，难道就比不上汉朝的那些人吗？”于是尉佗挽留陆贾，和他一起饮酒，一连数月。尉佗说：“南越国中没有人值得我与之交谈，直到先生来了，才让我每天都能听到以前从未听过的道理。”他赏赐给陆贾一个装满财宝的袋子，价值千金，其他馈赠也有千金。陆贾最终完成使命，拜尉佗为南越王，让他向汉朝称臣，遵守汉朝的约定，然后回去复命。皇帝非常高兴，封陆贾为太中大夫。

汉高后四年（公元前184年），夏季五月，有关部门请求禁止南越在边境市场购买铁器。南越王赵佗说：“高帝立我为南越王，互通使者和货物。如今高后听信谗臣的话，把蛮夷视为异类，断绝我们的器物供应，这肯定是长沙王的计谋，他想依靠汉朝的力量，消灭南越，进而吞并南越，为自己邀功。”

汉高后五年（公元前183年），春季，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打长沙国，打败了几个县后离去。

汉高后七年（公元前181年），九月，朝廷派隆虑侯周灶率兵攻打南越。

汉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当初，隆虑侯周灶攻打南越时，因为南方天气炎热潮湿，士兵中流行瘟疫，军队无法越过山岭。过了一年多，高后去世，就停止了军事行动。赵佗因此凭借兵力和财物，贿赂闽越（今福建一带）、西瓯（今广西一带）、骆越（今越南北部一带），使他们归属南越，南越的势力范围东西长达一万多里。赵佗乘坐黄屋左纛（dào，皇帝车驾的装饰，代表天子的身份）的车，自称皇帝，与汉朝分庭抗礼。皇帝为赵佗在真定（今河北正定）的祖坟设置守邑，每年按时祭祀，又把他的兄弟召来，封官厚赏。皇帝再次派陆贾出使南越，并赐给赵佗书信说：“朕是高皇帝的侧室之子，被派到北方代地（今河北蔚县一带）做藩王。由于路途遥远，加上我生性愚钝，一直没能给您写信。高皇帝去世后，孝惠皇帝即位，不久也离世了。高后临朝执政，不幸患病，吕氏家族趁机叛乱，幸赖功臣之力，才将他们诛杀。朕因为王侯将相们的拥戴，不得不即皇帝位。最近朕听说您曾给将军隆虑侯写信，请求寻找您的兄弟，并请求撤回长沙国的两位将军。朕根据您的书信，已撤回了将军博阳侯。您在真定的兄弟，朕已派人前去慰问，并修缮了您先人的坟墓。前些日子听说您在边境发兵，不断制造寇灾，当时长沙国深受其苦，南郡（今湖北荆州一带）更是如此。即使您的国家得到了好处，难道就没有损失吗？战争必定会使许多士兵战死，良将官吏受伤，让许多妻子成为寡妇，孩子失去父亲，老人失去儿子，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朕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局面。朕想划分与您犬牙交错的边界，询问了官吏，他们说这是高皇帝为了隔开长沙国的土地而划定的，朕不敢擅自更改。如今得到您的土地，也不会使汉朝变得更大；得到您的财富，也不会使汉朝变得更富。五岭（今广东、广西、湖南、江西交界处的山脉总称）以南的地区，您可以自行治理。尽管如此，您却称帝号，两个皇帝并立，却没有使者相互往来沟通，这是在争斗啊。争斗而互不相让，有仁德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希望与您一起摒弃前嫌，从今以后，像过去一样互通使者。”陆贾到达南越，南越王赵佗非常惶恐，叩头谢罪，表示愿意接受皇帝的诏令，永远做汉朝的藩臣，按时进贡。他下令在国内说：“我听说两个强者不能并立，两个贤能的人也不会同时出现。汉朝皇帝是贤明的天子，从今以后，我去掉帝号，不再乘坐黄屋左纛的车。”他还写了一封书信，自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向皇帝上书说：“陛下，老夫本是南越的一个小吏，幸得高皇帝赐给我玺印，封我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后，从道义上不忍心与我断绝关系，赏赐给我的东西非常丰厚。高后执政时，歧视蛮夷，下令说：‘不要给蛮夷南越金铁、田器、马牛羊；如果给，只给雄性的，不给雌性的。’老夫地处偏远，马牛羊都已年老，我认为祭祀无法进行，是犯了死罪，曾先后派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批人上书谢罪，但都没有得到回复。又听说我的父母坟墓已被破坏，兄弟宗族也被治罪。大臣们一起商议说：‘如今在内不能得到汉朝的支持，在外又无法彰显自己的地位。’所以我才更改名号，自称为帝，在自己的国家称帝，我实在不敢有危害天下的想法。高皇后听说后，非常生气，削去了南越的封号，断绝了使者往来。老夫私下怀疑是长沙王进谗言，所以才发兵攻打他的边境。老夫在南越已经四十九年，如今已抱孙子了。然而我每天早起晚睡，睡不安稳，食不知味，眼睛不看美色，耳朵不听音乐，就是因为不能侍奉汉朝。如今陛下哀怜我，恢复我的旧有封号，像过去一样互通使者，我就是死了，尸骨也不会腐朽。我改号之后，再也不敢称帝了。”